田甜推开手表,“我不要,你收回去吧。”尚子成的手顿住了,他伸出另一只手轻佻地勾住田甜的下巴,玩味地摸了摸,“不喜欢没关系,Z广场里的衣服首饰,你任选一件,记在我账上。”田甜推开他的手,眼眶泛红,“我说了不用。”尚子成握住她的手腕,直接把她压在身下,“别跟我玩这套欲情故纵的把戏,我欣赏聪明的女孩子,但我不喜欢。”田甜定定地看着他,嘴唇微微抖动,两行泪水已顺着眼?淌下来,似乎委屈至极,田甜的眼泪倒不是假的,对于这段关系她也没有多少把握,尚子成却丝毫不为所动,“说吧,你想要什么?”田甜凄婉一笑,“你别再来找我了,我不是个随便的女孩,但是我也很清楚,你是个不会负责任的男人。”尚子成愣住了,田甜趁他走神的当口,猛地推开他拉开??,擦着泪走远
了。尚子成迷惑地看着她的背影,而这一切却统统落在刚刚顺着林荫大道散步的两个女孩眼中。杨玉俐公务员笔试过线了,复试多半不成问题,便约着陈明月一块去吃大餐轻松轻松,两人回来的时候,却?田甜哭着从一辆豪?上下来,联系到这段时间的?言?语,二人脸上的神色都严肃起来。回到宿舍的时候,田甜正坐在书桌前发呆,陈明月上来就问,“刚刚?里那个是尚氏集团的老板吧,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是啊,”田甜毫不避讳,“外面的闲言碎语你们没少听吧。”杨玉俐惊道:“田甜,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原先我......,如今你怎么也往火坑里跳呢。”田甜冷笑,“少往脸上贴金,你那个土包子暴发户给尚子成提鞋都不配,更何况他老婆去年就死了,他现在是单身,你要点小恩小惠就满足了,而我要的,是用堂堂正正的身份去享受他拥有的一切,只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早了点!”杨玉俐被她一冲,有些羞恼,不说话了,陈明月叹道:“我以前就知道你想吊个富二代,没想到你直接就对富二代他爹下手了。”田甜被噎了半晌,突然呵呵笑了,“我妈年轻时很漂亮,初中毕业就去镇上的纱厂做女工,半个厂的小伙子都追过她。连厂?的儿子也在其中。”田甜冷不丁说起家事,陈明月和杨玉俐都摸不着头脑,只得静静听着。“我妈相中了我爸,说他虽然穷但是人好,对自己也好,跟他过日子踏实。没几年纱厂倒闭了,我爸四处打临工养家,我妈也只能帮着别人缝缝补补贴补家用,杨玉俐,你说你家穷,我家也没有强到哪里。”田甜顿了顿,继续说,“小说里都说有情饮水饱,可我看到的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人人都为我妈不值,说她当初选谁都比现在过的好。我妈很伟大,一直陪着我爸苦捱,毫无怨言。而我那个不起眼的姨妈考上了大学,认识了我官二代的姨夫,毫不犹豫甩了高中的初恋男友,跟我姨夫结婚了。当时人人都说我姨妈没良心,可后来就变了,姨妈回家探亲一次比一次光鲜,一次比一次富贵,而我妈早沦落成了上不了台面的煮饭婆。直到我考上大学,我妈送我过来那天,一大早就赶到城里买了姨妈最爱吃的陆稿荐酱排?,我以为千里迢迢地送特产会让姨妈很感动,可是我错了,她只皱着眉头说了句,大热天你带两盒肉来还能吃吗,那是最贵的真空包装礼盒,我妈为了保证新鲜一路都坐着空调?,我看出我妈的尴尬伤心,但我没法说什么。我妈走的时候叮嘱我尽??别去麻烦姨妈,为了省钱她买了最便宜的回程?票。我没有听她的话,我知道姨妈根本看不起我们,我也知道她一向觉得我只会占她便宜,但我统统忍了。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有一天我一定要用她看我的眼光去看她,所以我不会走我妈的老路,所以我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我错了吗!“陈明月摇摇头,“你不喜欢你姨妈,可以少跟她来往,你有必要因为她对你的态度找个比你爸还大的老男人吗?”杨玉俐小声问,“顾经纬呢,你想过他吗?”田甜没说话,陈明月哼了一声,“这都看不出吗,她压根是在骑驴找?,顾经纬就是个备胎,差不多到了该丢的时候了。”雷?转进了普通病房,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需要有人贴身照顾,雷雨便守在医院里。宿舍里其他三人知道了消息,跑去医院看他们,还凑钱买了一堆补脑子补?头的营养品,许多觉得雷雨一人应付不来,提出大家一起帮忙排班照顾雷?,雷雨拒绝了,自己家的事,不能连累其他人受苦,叶晓寒也来看过,除了给雷雨送些吃的喝的,一样无计可施。第三天下午,秦秘书来了,不仅带来了雷老三夫妇,还带了一个身强力壮的护工。秦秘书说已经在医院旁的旅馆订了房间,让雷雨的父母安心住下,就近看着儿子。雷雨知道这全是沈世轩的安排,咬牙说不用,自己可以照顾哥哥,父母探望过哥哥明天就可以回家。秦秘书笑了笑,“我只是照吩咐办事,你要是觉得不妥,就去和沈校?说吧。”说罢告辞离去。雷老三知道儿子不想欠下人情,对老婆说咱们看完?儿就回吧。雷妻抹着眼泪握着雷?的手不放,“我想想多陪陪儿子。”她抬眼怯生生看着雷雨,欲言又止。雷雨反应过来,赔偿金没到位,杨老二怎么可能消停,让父母留在省城倒是可以躲清净。雷雨暗暗叹口气,“你们先住下吧。”护工很有经验,手脚麻利地为病人翻身按摩,剃须擦脸,一会儿就把雷?拾掇的干干净净,雷雨觉得疲倦至极,先回宿舍休息。回去之前,他悄悄嘱咐父母,所有事情暂时瞒着雷?,只说红英身体不好在娘家休养,杨木匠也只是轻伤在治疗,真实情况以后慢慢再说。一连几天雷雨都闷在宿舍里写论文,看时间差不多,就去报社接实习的叶晓寒回学校,雷雨不提父母过来的事,只说几个本家兄弟在照顾雷?,让自己歇歇。二人一起吃饭散步,一切一如往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期间雷雨联系了法援律师,律师的说法和沈世轩大体相同,只是提出就算给付了赔偿,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让雷?免于刑责,家属如果能聘请一个富有经验的名律师,结果就好得多,雷雨的心不免又沉了几分,他也不愿再多想,过一天算一天吧。这天晚上李翰元吃坏了肚子,在他第五次走出卫生间的时候,电话突然响起来,李翰元被吓了一跳,忘了肚子疼,一边骂着谁TM大半夜玩午夜凶铃一面没好气地拿起电话,脸色顿时变了。他冲进房间没命地晃醒雷雨,“你大哥出事了。”雷?的精神渐渐恢复了,虽然父母都说没出什么大事,但雷?不是小孩子,他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直到当天下午雷明进城办事过来探望,雷?支开父母,逼雷明说出实情。雷明开始还支支吾吾,后来提到红英说滑了嘴,把所有事都吐露出来。雷老三夫妇送晚饭过来的时候,雷明已经离开了,雷?没有任何异样,照样吃饭休息,还安慰父母说事情都会过去,让父母好好保??身体。可是当天夜里,雷?悄悄走到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就要往下跳,如果不是他体力尚未恢复,被路过的值班医生死命拉住,只怕已经和父母兄弟阴阳两隔了。雷雨赶到的时候,雷?已被注射药物镇静下来,雷老三无力地靠在窗边的矮凳上,垂头不语,雷妻握住雷雨的手,叫了一声“儿”,掩面痛哭。床头柜上搁着一束半枯萎的鲜花,散发出腻人的甜香,病床上的雷?似乎已了无声息,雷雨不敢上前细看,只转头死耵着蜷缩萎顿的花束,眼光一闪,心脏突然传来不受控制的一阵刺痛,他捂住胸口,不停打着寒战。医生走进来,告诉雷雨,雷?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家属一定要避免让他再受刺激,如果情况恶化下去,恐怕要借助专业医生的心理疏导治疗......雷雨木然地听着,只凭一口气强自支撑,那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翻涌得眼前发黑,他觉得自己像频临溺水的人,需要大口的呼吸,向医生道出一声对不起,雷雨拼命向外跑去。黑云一层压着一层,翻滚着铺向天边,吞噬了本就不透明的天空,喑哑的雷声被锁进????暗幕,只不时闪着一点光,将大幕撕开一?。住院部外异常的安静,只有一旁的小卖部还亮着灯,雷雨冲过去,“给我一瓶酒!”睡眼惺忪的老板抬起头,仔细打??着他,呆在这里的日子?了,早习惯了家属们的苦闷痛楚,他和颜悦色地劝,“小伙子,喝酒伤身,这瓶水算我请你的,凡事想开点。”雷雨不接,低声嘶吼,“给我酒!”老板叹口气,递出一瓶白酒......雷雨拿着酒跑出大?,拧开瓶盖仰着脖子灌下去,一股辛辣的气味直冲鼻端,而随之而来的火辣刺痛却像一把利刃刺进身体,他大声呛咳,咳得满脸是泪,前心后背湿漉漉的,渗进肌肤一片绝望的冷。难受的感觉慢慢止了,大脑里却像裹着一层又一层的雾,心头闪烁着许多光影许多颜色,烟花一般爆开。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记忆里的一幕幕却愈加清晰,恍若仍是年少时,大哥挽着自己的肩头,一起仰望着漫天繁星,哥哥的脸上挂着温和敦厚的微笑,是那般坚定的信任,“哥知道,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不会丢下哥。”不会丢下哥,我不会丢下哥,蓦地一声巨响,一道红色的闪电锯开天空,大雨滂沱而下。雷雨在凌厉的雨里呆呆站着,没有指念,没有方向,只有雨,一种宇宙洪荒的惶恐和绝望透进心底,身子晃了晃,倒进激荡污浊的满地夜雨里。醒来的时候,雷雨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空荡荡的病房里。叶晓寒守在床边,脸色有几分憔悴,?他睁开眼睛,美目一眨,泛起泪雾,“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天大的事,总有解决的办法,你不知道爱惜自己,我心里......”她微微低下头,泪珠凝在腮边。雷雨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拭去那颗泪珠,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的眼?,虚弱地扯起嘴?,“对不起。”“傻瓜,干嘛跟我说对不起。”叶晓寒按住他的手,合进自己的掌心,“以后再也不会了。”雷雨痴痴地看着她。叶晓寒叹了口气,仔细拉平了被?,“你好好休息吧,我该回去了。”“晓寒,”雷雨紧紧拉住她的手,“你......陪陪我好不好。”叶晓寒看着天色,有些犹豫,“已经很晚了。”雷雨向床内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今晚,我想抱着你睡。”叶晓寒顿时红了脸,“那怎么行。”雷雨满眼祈求地望向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像小时候那样,就今晚,行吗?”叶晓寒轻轻咬咬下唇,侧身挨着他躺下,把发烫的脸颊藏在被里,雷雨揽住她的腰,不敢太用力,把脸埋进她柔顺的秀发里。两人都不敢乱动,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放松下来。月光溶溶,透进宽大的窗户,她的脸也反射出淡淡的光芒,好似月宫仙子谪落凡尘,随时都会从他身边?走一般,雷雨收紧怀抱,紧紧地拥住她,叶晓寒轻轻动了动,转回身贴进他怀里,发出均匀的呼吸,似乎已经睡熟了,雷雨借着那一点亮,不知看了她多久,只想把她烙在眼里心里,悄悄贴上她的红唇,只一瞬,不敢贪恋,怕惊醒了她,月光更亮了些,洒进来,也洒在他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亮晶晶的两道水光。陈墨每周末都去剧院上表演培训课,下了课也不急着回校,只留意排练厅里有没有新剧在排演,只要有他就粘上去干杂活,冲水拿饭,扫地提词,大家都挺喜欢他,有时缺个临时演员导演就让陈墨顶上,不管是送报的,站岗的,还是端盘子的,当背景板的,只要有机会,他都尽心尽力去完成。世上没有不透?的墙,陈父还是从朋友口中听说了儿子的事,被气得反倒没了脾气,叫回儿子说,“你要是真想吃这碗饭我也不拦着,你去上学吧,国内国外都行,起码把研究生念完再说。”陈墨很认真的告诉父亲,“我就算学历再高也是纸上谈兵,表演需要在实践中磨练,剧院就是最好的学校,您就容我自由个两三年,我还年轻,输得起。”眼看陈父又要发作,陈墨的母亲过来劝,“儿大不由爹娘,你就由着他出去闯闯,成了自然皆大欢喜,要是撞了南墙,他也知道回头。”陈父无奈,勉强答应。沈世轩的办公室前,雷雨站了很久,他略动一动身子,衣服就打着晃,和身体格外疏离,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原本合适的衣服怎么突然大了这么多。握成拳的右手无声地按在厚??的木?上,仍是提不起一丝力气,?突然开了,毫无防备的雷雨整个人撞进去,秦秘书吃了一惊,连忙扶住。沈世轩抬起头,温和地看着他,“你来了。”秦秘书识趣地退出去。雷雨像被裹在一团棉花里,半晌都没有反应,沈世轩指指一旁待客的沙发,“坐吧,有什么话,慢慢说。”雷雨从胸口掏出那张薄纸,迟缓地放在桌上,沈世轩的目光从他身上落到那张纸上,伸手欲拿,雷雨突然向前一扑,死死按住,俊朗的眉眼因为颤抖而有些扭曲,“我只是一个穷小子,为了我,您要拿亲生女儿一生的辛福做赌注,值得吗?”沈世轩知道,这不是质问,而是他用尽全力的祈求,他轻轻推开雷雨的手,抽出那张纸,瞥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这不是赌注,而是安排,”沈世轩的言语仍然温和,“我也年轻过,爱过,伤过,选择过,放弃过,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爱情的美好抵不过现实的残酷,生活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山盟海誓花前月下都是贪一时的新鲜,浮萍飘絮,怎么经得起?浪。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叶晓寒,可是今天的你能给她什么,一身的债务,支离破碎的家,毫无希望的未来,你既然爱她,又怎么舍得让她受苦,而你和琉璃的结合截然不同,你大哥可以安心养伤,你父母可以安稳生活,你也可以安心深造,未来是可以预?的一片光明。”沈世轩站起身,静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心里有太多的痛苦不甘,但是十年后二十年后你再回头来看,一定会感激我今天为你们做出的所有安排。”他缓步走到雷雨面前,饶有深意地拍拍他的肩头,“至于叶晓寒,你大可放心,有个人会比你更加珍惜她,爱护她。”雷雨后退几步,颓然倚在墙边,他茫然四顾,明明满室阳光,却偏偏一室清冷,那份寒意锥心刺?,早已盖过了内心绵延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