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冤家

马耀东在宿舍楼旁和人聊着天，“哥哥，你就别为难我了。”说话的是一个瘦高个男生，皮肤很白，?了一对细?的眉眼，这要是换成个女生，倒是有几分妩媚，?在个男生脸上，怎么看都觉得妖异。?耀东笑的得意，“老六，愿赌服输啊，你可别用自助餐糊弄我，最次也要湖?街?餐厅的小牛排套餐。”妖异男折过手中的香烟弹了弹摇摇欲坠的烟灰，“我就多余和你打这个赌，如今你是人财尽收，人家还鞍前?后的服侍你，兄弟我啥都没落着还得赔上顿饭，你说我图什么呀!”?耀东大笑，“你要是羡慕我让给你怎么样。”“得了吧，”妖异男喷出一团浓烟，“那款型的我怎么下得去嘴。”“是啊，她要没这点好处，哥哥我宁死也不能去啃这只胖桃啊。”肆无忌惮的笑声冲上半空，久未停息。暮色四合，雷雨疲惫地走出教工宿舍大?，迎面撞上了凌子航，雷雨以为他要去沈家，略点一点头就往外走，凌子航拦住他，“我特意在这里等你，找个地方聊几句吧。”雷雨只当他来做和事佬，烦闷的心绪中亦有几分忐忑，大多数店铺这时都已打烊，二人便找了一家奶茶店，坐在露天餐桌旁。在雷雨得知叶晓寒已报名援?后，显然比凌子航预料的还要震惊愤怒，凌子航不说不劝，单刀直入责怪雷雨先把事情放在心里让叶晓寒胡思乱想左右为难，才弄得情况这样被动。雷雨气极，“我根本没有出国的打算，告诉她什么，她倒好，做这么大的决定都不和我说一声，在她心里我算什么!”凌子航冷道:“不愿去为什么要接受申请表，你现在的做法根本就是游移不定，晓寒比谁都了解你，她不想让你为难，你反过来还要怪她!”雷雨有些心虚，仍是强辩，“沈校?一番好意，我总不能当场拒绝。”凌子航静静地看他半晌，“不管你如何逃避，终究要做出选择，晓寒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你要是不情不愿，她绝对不会妥协。”雷雨心头一凛，言语间亦失了轻??，“这是我和晓寒之间的事，不劳外人费心。”凌子航镇定如常，“雷雨，你听好，如果有一天你有负晓寒，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带走她!”“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带走晓寒!”雷雨嚯地拍案而起，许多年后，凌子航依然能记起雷雨当时的表情，放佛他要带走的不是叶晓寒，而是他的眼，他的手，他的心，他的肝，他生命里最为珍贵的一切。陈明月走出紫云楼，陈墨与李翰元打拐?转出来挡在她面前，“明月姐姐，有时间吗，我们想请你去看出好戏。”陈明月纳闷，“请我去看?为什么?”“你的鉴赏水平高啊，”陈墨嬉皮笑脸地说，“上次你说田甜能演个小姑娘，结果多合适啊。”陈明月被这?屁拍得浑身顺畅，笑道:“行啊，既然你们这么抬举我，我就去看看。”三人一起往剧社的小楼走去，陈墨转过头，悄悄对着站在?边的许多做了个OK的手势。剧社小会议室里，陈墨打开笔记本电脑，陈明月奇怪，“不是看你们彩排啊?”陈墨打开一个播放软件，“提前录制好的，开始了。”陈明月点点头，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雷雨整理好面前的纸笔资料，站起身微微抻抻手臂，坐在对面的沈世轩笑道:“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雷雨答应着，手在书包里停留了片刻，抽出一张薄纸，递到沈世轩面前，“沈校?，我仔细考虑过，决定放弃这个名额，谢谢您。”沈世轩很诧异，“小雷，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难，你不妨告诉我。”“不，这是我个人的决定，和其他人没有关系。”沈世轩皱眉，“这个机会非常难得，对你未来的发展影响很大，别人??破脑袋都要争取，你真的就这么放掉。”雷雨带着几分歉意笑道:“我知道，但我相信事在人为，出国留学当然很好，但留在国内也未必没有好的发展。”雷雨说罢，鞠了一躬，疾步走了出去。沈世轩展开报名表，盯着那个红色的公章出神，沈夫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口，倚着?框幽幽叹道:“他果然和你不同。”沈世轩并不理她，盯着那张纸沉思了许久。陈墨和李翰元四仰八叉摊在床上，脑袋嗡嗡乱想，饶是他们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还是被陈明月逼的连掐死许多的心都有。陈明月先是痛骂二人居心叵测，知道她被人耍了，居然还要拍下那个混蛋的言行来嘲弄她，陈墨抱着笔记本缩在李翰元身后，连头都不敢露一下，李翰元硬着头皮好说歹说，总算让陈明月恢复了些许理智，??着胳膊就要去找?耀东算账，李翰元拦不住，陈墨在他身后大叫，“陈明月，你现在过去找那个渣男，就是光屁股打狼，能耐是有，但脸也丢光了!”李翰元差点没背过气去，躲着陈明月可以杀人的眼光，鼓足勇气说，“亦舒有句话说的对，女人不管输赢关键是姿态好看，他这么对你，你就算拆了他落人笑柄的还是你，为什么不想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陈明月愣住了。叶晓寒在电梯前遇?班主任韩薇薇，“韩老师。”她礼貌地打着招呼，韩薇薇?是叶晓寒，堆了满脸的笑容，“你们俩真是可以，一前一后都把援?申请交上来了。”叶晓寒莫名其妙，“我们俩?”韩薇薇疑惑，“你和雷雨啊，雷雨连出国名额都放弃了，他不是和你商??好的?”叶晓寒懵了，韩薇薇还想再说什么，叶晓寒已转身向大?外跑去，韩薇薇冲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年轻真好啊。”紫云楼外宽阔的停?位上，一辆红旗?刚刚启动，沈夫人看着急步跑出来的叶晓寒淡淡道:“你不去和她谈谈，出国和援?，天壤之别，这丫头当真这么自私。”沈世轩冷道:“她是个聪明的女孩，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柔弱。”雷雨在织锦亭里坐着，望着平静的湖面出神，秋日的?昏，如同已过天命之年的人，宁静中透出沉淀半世的沧桑，熟悉的脚步声在身旁停住，仍是一片寂静。雷雨起身握住她的手，深深凝视着她，“你在哪，我就在哪。”手下一紧，已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她贴在他胸口，仔细听他疾疾有声的心跳，眼眶悄悄湿润了。雷雨偏过脸颊，吻上她鬓?的秀发，若有若无的香气飘进鼻端，渗进心里，一丝一丝麻酥酥的。温热的鼻息乱了方寸，掠过她颈边裸露的肌肤，她吃痒不过想要??开，他却固执地把她拥的更紧。她无奈，伸出双手在他两肋轻抚，手腕顿时松了，再抬眼时，她已俏生生地立在面前，歪头看他，“真的......不后悔?”湖心印月，若即若离处美不胜收，雷雨痴痴地看，喃喃低语，“我怎么舍得后悔。”她嫣然一笑，翩然步出亭外，轻盈得如同惊鸿掠水，一阵心旌摇荡，回首经年岁月里的怦然心动，仍是她拔得头筹。夜已深，凌子航在电脑上打开一?填满英文的表格，仔细核对，鼠标箭头在send标记上轻轻按下。?耀东拉着妖异男走出宿舍区，陈明月从后叫住他，?耀东敷衍道:“老六今天请我吃饭，我回来再找你。”陈明月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不巧了，我也正想请你吃饭呢。”妖异男如蒙大赦，“那我这顿先记着，你们去吧。”陈明月微微一笑，“行啊，挑地方吧。”......?餐厅，?耀东切下一块小牛腿肉，沾了沾浓稠的酱汁，塞进嘴里嚼了半天，满足地叹一口气，“香!”陈明月揭开面前覆盖在奶油蘑菇汤上的酥皮，喝得滋溜有声，?耀东有些奇怪，“明月，你发财了，来这么高档的地方。”陈明月饶有深意地笑道:“这顿也是别人欠我的，你可千万别客气。”?耀东闻言更加兴奋，“那我们再叫两份甜品?”“行啊，”陈明月推开眼前的空盘，“你先叫，我去下洗手间。”?耀东毫不怀疑，要过菜单翻起来，陈明月转回前台，和服务生说了两句话，出?扬?而去......第二天，陈明月悠哉悠哉地晃进教室，身后跟着急赤白脸的?耀东，“吃顿饭花我将近一个月的生活费，你拍拍屁股走了，现在不认账啊!”陈明月把脸一沉，“我不是说了有急事才先走的吗，身上没钱才让你先垫上，你怎么没完没了呢，平时我替你打水买饭，买回家?票也没和你要过钱，怎么，你现在倒跟我逼债啊!”全班的人这时都看着他俩，?耀东碍于面子不好多说，但也不甘心吃这个哑巴亏，死皮赖脸地笑道:“我现在穷的连水都打不起了，你得负责管我的饭。”田甜闻言笑出声来，对杨玉俐说，“陈明月的小宇宙总算苏醒了，终于要收拾这个渣男了。”杨玉俐不解，只管注意陈明月，?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叠纸，“论文写好了。”?耀东嬉皮笑脸地伸出手，“还是你对我好，谢谢啊。”陈明月突然把那叠纸撕得粉碎，劈头盖脸扔向?耀东，全班都惊呆了，?耀东也变了脸色，“陈明月，你什么意思!”陈明月指着他骂道:“你妈才该管你的饭呢，没饭吃回家找她要，你想给我当儿子我还嫌老呢!”她回头盯着妖异男，“从今天起，我和这姓?没任何关系了，那顿饭该是他欠你的，不是愿赌服输吗，他要是敢赖账，你叫我一声姑奶奶，我替你对付他。”?耀东刚要发作，却被她这番话惊的目瞪口呆，毕竟这事理亏，不能放在台面上，心虚之下只能灰溜溜地避出了教室，妖异男看着陈明月吐出口气，“姐姐你真有个性。”李翰元和陈墨一路都在热烈讨论着什么，许多跟在他们身后，有些心不在焉，陈明月从他们身边经过，看也不看三人。李翰元忙停住脚步，“包子，赶紧跟上啊，哥们替你把该解决的都解决了，该轮到你上场了。”“别胡扯!”许多看看左右，“我和她是冤家对头，你不知道啊。”陈墨笑道:“你俩是前世冤家，今世正好修成正果。”“我说陈明月怎么突然开窍了，敢情有人推波助澜啊。”三人闻言抬头，?田甜和杨玉俐正站在上一级楼梯上，许多被大家看得十分不自在，强辩道:“我就是看不惯那个姓?的欺负人，没别的心思，你们别乱说。”“拉倒吧，”李翰元忍无可忍，“你还端起来了，对人家没意思费这么大劲，没事干闲的!”田甜也笑了，“你要对陈明月有意思就抓紧点，她是一根筋的人，要是因为遇人不淑对男人失去信心，再要发誓终生不嫁，你哭都找不着调?。”“快点吧，”陈墨急了，“这会子明月姐姐正是感情最脆弱的时候，错过了你还有机会吗?”许多被众人说得热血上涌，紧一紧身上的背包，一扬脖子大步向外走去。李翰元纳闷，“这是去表白还是去英勇就义啊?”田甜??一笑，“只怕许多这辈子都在就义的路上了。”杨玉俐不解，陈墨笑道:“许多太有牺牲精神了。”许多悄悄跟在陈明月身后，?她拐进了静思楼，坐在石阶上发呆。在许多心里，陈明月是个精力过剩性格爽朗的女孩，但此刻的陈明月却异常的安静，一脸的木然，许多有些心疼，有些后悔，?耀东说的没错，自己是个连真心话都不敢往外说的孬种。陈明月听?动静，转头看一眼，仍是面无表情，她盯着前方冷笑，“看?我被人耍成这副德行，心里乐开花了吧。”许多没说话，陈明月自嘲，“这下可算应你的话了，我这样的女生怎么会有男生喜欢。”语气中腻着几分哀伤，“我稀罕你!”许多冲口而出，陈明月一愣，眼中冒出火来，“你敢这么消遣我，我陈明月今天真是?落平阳啊。”“我真的喜欢你。”许多进前一步，前所未有的认真。陈明月怒火更炽，伸手在他胸前猛推一把，“滚......!”许多一个趔趄，憋的满脸通红，他挺起胸望着陈明月，不闪不避，“我喜欢你爽爽俐俐的说，喜欢你痛痛快快的骂，喜欢你毫不做作真心实意的待人，我喜欢听你笑，喜欢让你戳着我叫包子，听?你高八度的声音，就觉得这世上什么烦人的事都不是事了!”许多停下喘气，陈明月呆呆地看他，心随着他的话一起一落，忘了气也忘了骂。“我知道我没太大出息，但我会对你好，我一定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不往?，你让我打狗我不杀鸡，你让我滚着出?我绝不站着出去，我......”“够了!”陈明月脸颊发烫，哭笑不得，“我这是什么命啊，别人表白都是?花雪月，你侬我侬，到我这不是吃就是喝，不是打就是杀。”她想了想，“先别扯其他的，你回去让陈墨把视频删了，这把柄要落他们手里，不得笑话我一辈子。”许多满口答应，小心翼翼拉她手腕，“一起走吧。”“我又不是慈禧，扶我干嘛。”陈明月白一眼许多，心里突然觉得莫名踏实，这个并不高大的男生，一直固执地守在她身边，心上那沉甸甸的阴霾此时如一粒微尘被轻轻掸去，在这一刻，她豁然明了，?耀东只是她少不经事感情里的一个不和谐音符，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属于她的乐章。面对宿舍的其他三人，陈明月反而游移不定，总觉得刚和?耀东分手就接受许多，让别人知道肯定说闲话。不想田甜先嚷嚷起来，“什么年代了，你还想着烈女不侍二夫那回事，人家许多对你真心真意，你倒好，掏心掏肺喂姓?的那个混蛋玩意，怎么着，你还要替他守节啊，好容易悬崖勒?，这就回头是岸了，人许多就在岸边站着，你还磨叽个什么劲啊。”一席话，把叶晓寒和杨玉俐都说笑了，陈明月看着牙尖嘴利的田甜，心头漾起一丝温暖。叶晓寒在背后悄悄告诉陈明月，其实许多早就喜欢她了，而她应该也没有那么讨厌许多，大家都看得出，唯??他们这两个身在山中人相对而不相知，如今皆大欢喜，大家也都松了口气。很多年后，陈明月每忆及此都感叹自己是幸运的，这世上有着太多因为利益，因为妥协，因为将就而错配的姻缘，勉强的婚姻，有太多怨偶都在时光的流逝里湮灭了心中真情。公务员考章下来了，杨玉俐仔细查阅过，发现离家不远的县机关有个招考职位，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小地方的竞争压力相对大城市要小很多，杨玉俐考虑再三，决定报名，她从书店买回一堆参考书，开始用心备考。田甜问她是不是真的愿意回去，杨玉俐点头说，“要是能被录取就有份稳定的工作，小地方生活闲适适合我的性格，离家不远可以就近照顾父母，我又没有什么雄心大志，这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选择了。”田甜叹道:“我发现你活得真是通透，该放纵的时候放纵，该现实的时候现实，进退自如啊，我真是佩服你。”杨玉俐深知田甜个性，并不生气，反而笑道:“我这样你就佩服了，要说佩服你也该去佩服雷雨和晓寒啊，人家才是真正的宠辱不惊，视名利如浮云哪。”田甜缩了缩脖子，“他们那境界，我这辈子也甭想达到了，还是继续做我的俗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