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在接完当晚的一通电话之后,颇为平静地向大家宣布,她和“二大爷”男友正式分手了,从此进入下一轮猎物模式。田甜说得平静,可心中却恰如油煎火烹一般,“二大爷”接受了父母的工作安排,自然也要接受来自家庭的包办婚姻,说田甜与他山盟海誓到难舍难离那是言过其实了,不过田甜原本的如意算盘打得精明,总想着在没有更好的对象之前就跟他对付着,没想到末了被人家抢先摆了一道,面子上着实下不来,只是田甜素来心气极高,偏要作出个无所谓的样子,断不肯让人知道耻笑了去。其实田甜想多了,杨玉俐正自顾不暇,陈明月虽然跟她不对付,但也清楚田甜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其实心眼不错,因此不但没有在背后看她笑话,待她反而宽和了些,倒是田甜,敏感多疑,总觉得她话中带刺,笑里藏刀。这天要上公共课,叶晓寒宿舍的女孩子们提前找到座位,仍旧坐在一排,陈明月?田甜一直闷头看书,故意逗她,“我刚从戏社过来的时候,看到一张公告,说招个女演员,演一个10来岁的小女孩,我看上面的条件,就像比着你写的,你反正也好这个,不如去试试。”田甜闻言柳眉倒竖,冷笑道:“??兑谁呢,我只配演小女孩,你呢,我要说你能演个80岁的老太婆,你乐意吗?”陈明月也有了气,“怎么说话呢,这两天给你脸了是吧!”眼?得二人剑拔弩张,前排的陈墨忽然回头笑道:“你俩都别激动,其实是这么回事,本来这个小女孩的?色可以跟某个老师家里借一个年龄相当的孩子,但这个?色的戏份挺??的,没有点表演基础还真应付不来,明月姐姐这么一说,田甜,我还真觉得你挺合适的,要不下了课,我陪你去戏社试一试?”田甜想了片刻,低头不吭声了。
凌子航?尘仆仆地进了校?,想先回宿舍整理一下再回医院销假,路过科学馆的时候,?一堆人都围在那一溜宣传栏边,凌子航不由得停下脚步,心中暗道,老白还真是个人才,能把这么个老套的展览办的如此有声有色,人群中已经有人看?了他,笑着招呼一声,这一喊不要紧,一堆人都?刷刷地回过头来,说得,笑得,看得,闹得,指指点点的一团混乱。凌子航满心的莫名其妙,身前身后地乱看一通,就听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凌学?,你画上画得是你女朋友吧,你俩真般配!”凌子航吃了一惊,连忙拨开眼前的人群,一眼便瞥?图画栏最醒目的位置赫然贴着自己的画,百年草坪,一人一树,一夜落花......还有那行随手写下的题跋,“你的微笑,落进谁的梦里”,凌子航只觉脑袋“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耳边充斥着周围人群带着善意的调侃和褒扬,可凌子航却恍若什么都听不?一般。“子航,你回来了!”赵斌带着几个学生会干事笑嘻嘻地走过来,“你这画可算扬名了,连美术系的史教授都赞不绝口呢,咱们学生会这次还设了个大奖,看来,这CD机非你莫属了!”凌子航突然回过头,铁?着脸一把攥住他胸口的衣服,“谁让你们把我的画挂出来的,谁的主意啊!”凌子航一贯温文尔雅,赵斌被他这会的狰狞模样吓得不轻,哆嗦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程晨急忙拉开凌子航的手,“老大,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干嘛呀,画不是
你亲手交给我的吗,当时我们还奇怪,这画怎么也没个落款,后来还是向学姐细心,找到了你的铅笔签名,这不,她还用黑笔替你描了一下呢。”“我亲手......”凌子航彻底懵了,缓缓走出几步,恍然大悟,指着一干人咬牙道:“把画给我撤下来!”“为什么?”程晨和赵斌一脸惊诧的面面相觑,凌子航也不理会,掉头就往宿舍走去。“咣”地踹开房?,指着屋里瞠目结舌的两人大喘了几口气,“说,怎么回事?”大嘴知道凌子航真是气大了,这情况童瑞肯定应付不来,赶着把他推到一边,堆起笑道:“这不那天看画的,拿画的都凑到一堆了,后来老童想等你回来解释的,谁知道你一走就这么多天,这不都赶巧了吗。”大嘴说着还不忘狠狠剜了童瑞一眼,“都怪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但画既然都挂出去了,你就是把他剁了也不顶事啊,不过你要是想打他一顿,我倒是可以帮忙!”?凌子航绷着脸一言不发,大嘴接着劝,“其实咱们看你和人家一直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悬着吊着,也跟着着急,这画一挂出去,心意也该看清楚了,叶晓寒是个明白人,凭你这么好的条件,那两好并一好不迟早的事吗。”“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童瑞赶着接口道。“你们......”凌子航气得一巴掌狠狠拍在桌面上,“你们知道什么!”
叶晓寒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大半个班的同学们忽然间都安静了下来,一道道说不清内容的目光纷纷落在她的身上,自然也带出了片时含糊不清的窃窃私语。叶晓寒匆匆走进座位,悄悄问一旁的陈明月,“我今天有哪里不对吗?”陈明月还没开口,坐在前面的田甜已经转回身笑道:“你没什么不对,这是凌子航拿你做模特的后遗症。”“什么?”叶晓寒皱起眉头,田甜说得明明是中国话,可她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呢。田甜习惯地翻个白眼,“凌子航把为你画得画贴在宣传橱窗里,还题了句肉麻兮兮的话,叫什么‘你的微笑,落进谁的梦里’,他那么高调,人家不看你看谁啊!”叶晓寒张口结舌地瞪着田甜,“你说什么,我的画,他什么时候画过我?”陈明月和田甜都是一脸狐疑,“不会吧,他画你,你不知道!”下面的课,叶晓寒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一心想着下课后?上去找凌子航问个明白。
科学馆是上课时的必经之路,没有人绕得过,雷雨宿舍里的四个人也在橱窗前站着,焦点自然是那副醒目的画,沈琉璃走到他们身后,自言自语道:“这个场景好熟悉啊,我想起来了,这应该是子航初?叶晓寒的时候,没想到他这么早就上心了。”许多看一眼雷雨,故意问沈琉璃,“凌子航经常画美女吧,晓寒底子好,他自然画得也好,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沈琉璃微笑着摇摇头,幽幽叹道:“子航画画的水平高,心气也高,画花画?,画远山大海,就是不画人,他说,人入画,免不了落俗,能让他画出这样一副画的,”她有意无意地瞥向雷雨,“也只有叶晓寒了。”雷雨按在橱窗玻璃上的手一紧,指尖一阵锐利的疼,胸口一团纷杂,五味纠葛,满的像要溢出来。“不错不错!”不明所以的李翰元和陈墨还在说笑着调侃,“雷雨,看来凌子航就是你未来妹夫了,以后......”“废什么话呀,不上课了!”许多连推带搡,扯着二人径直离开。
叶晓寒??自走出教学大楼,抬眼对着天边的斜阳出神,半晌,缓缓吁出口气,眼?余光
掠过一旁,凌子航正在不远处的回廊里站着,静静地望着她。叶晓寒犹疑了片刻,还是缓缓向他走去。但凡成年人都应该明白一个道理,男女之
间,不论想成为朋友还是恋人,都要以一定的好感为基础才能实现,而凌子航给予叶晓寒的感觉,是一种类似兄?的挚诚与坦然,再加上凌子航为人处事极有分寸,在父亲的疾病上又表现出相当的隐忍担当,让叶晓寒对二人的友谊从未有过任何质疑,就算是有闲言碎语传入耳中,也不过一笑置之,清者自清,何必多做无谓的解释。但是今时今日,叶晓寒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说服自己他们之间只是“君子坦荡荡”的革命友谊,满心的疑问不安噎在胸口,叶晓寒却不知道到底该问什么。“对不起,阴差阳错地挂出这副画,是我的疏忽,一定给你带来不少烦扰吧,真的很抱歉!”凌子航的真诚让叶晓寒略微轻松了一些,轻轻咬咬下唇,“你,怎么会......”凌子航没有答言,只是慢慢展开了手中的画,叶晓寒震惊了,这样的妙笔生花,这样的意境悠远,足以看出作者的用心,“这是,什么时候?”凌子
航微扬起唇?,“你还记得军训的时候我们第一次?面吗?”叶晓寒点点头,凌子航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画,“这是不久之后,我从草坪旁路过,?你正在看书,那份宁谧,那份美丽,还有你抬头那一刹那的笑容,明媚到似乎可以抵挡住生命中一切的阴霾,我只想把那一刻永远留住......”叶晓寒垂下头,不忍再看他眼中温柔的期许,红尘中,谁是谁的缘,谁又是谁的劫,辨清的是福,辨不清的认命,谁又能真正看透。凌子航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下去,“晓寒,我喜欢你!”叶晓寒不敢抬头,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告白,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回应。凌子航轻轻地收起画,“可我知道,你的心里有别人。”叶晓寒一颤,抬起头,满眼愕然,凌子航佯作不?,擎着手中的画,淡淡一笑,“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有像画上那样笑过。”凌子航温和地握住她的肩头,“晓寒,有什么样的感情,做怎样的选择,都是各人的权利,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而有任何困扰,答应我,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不要有任何改变,好吗?”叶晓寒怔怔地望着他,如释??负的心底却泛起一层窝心的感动,温暖里还包裹着微微的心疼,情不自禁攀住他的双臂,郑??点头,“子航,谢谢你!”
雷雨在花园里石子铺成的甬道上来回的走,路边的碎石被他一颗颗踢开,零零落落地散在四方,李翰元和陈墨远远?了,都觉得奇怪,“雷雨干什么呢,构思剧本?”许多冷哼,“构想人生还差不多。”李翰元奇道:“你怎么知道?”许多呼出口气,“这人哪,都好自己挖个坑埋自己,雷雨这是被埋住了,脱不开!”“什么跟什么呀,”陈墨好笑,“包子,我发现你最近顶喜欢充大尾巴鹰,没事装什么深沉啊,我们又不是无知小妹妹。”许多淡淡一笑,“那是旁观者清,走吧!”三人走得远了,雷雨仍在踢石子,一颗碎石划出道优美的弧线,落在另一个人的脚边,雷雨抬起头,是她,二人遥遥地看着,一时都忘了说话。半晌,叶晓寒轻轻叹了口气,掠过他的身侧,雷雨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叶晓寒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不作声,雷雨放开手,攥成拳,指尖抵得一阵钝痛,“你......没什么想说的吗?”叶晓寒终于转过身,面对面地看着他,“你想听我说什么?”雷雨侧过头,有几分惶然不定,“那副画......你和他”,叶晓寒不闪不避,仍在看他,复杂的心绪折射在眼底,闪烁不定,“雷雨,你在乎吗?”“我在乎吗?”雷雨喃喃念着她的话,太多的郁积像一只手裹在心上,越攥越紧,越紧越疼,陡然一松,整颗心反倒没了着落,“砰”地落在地上,雷雨下意识地按紧了胸口,他突然觉得,如果这时叶晓寒递过一把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剖开整颗心,让她看个清清楚楚。天边,斜阳已没,原本的表情也变得黯淡,然而,心却莫名地静了,雷雨缓缓放下手,“叶先生把你交给我,我有责任......”叶晓寒后退几步,轻轻勾起嘴?,却不是笑,“雷雨,即使你是我的亲哥哥,你为我做得,也已经够多了。”“不是!”雷雨陡然扳过她的肩头,不知是日光还是月光,那一束光落在背上,烤的他唇干口燥,烤的他皮开肉绽,“我不是......”,“雷雨!”二人一怔,回过头,?沈琉璃正在树影里站着,叶晓寒拨开雷雨的手,“你们聊,我先走了。”“晓寒!”沈琉璃却抢在雷雨之前侧身拦住她,“剧本的事,雷雨告诉你了吗?”叶晓寒一愣,“什么剧本?”“就是......”“今天不谈这个!”雷雨烦躁地看一眼沈琉璃,沈琉璃被他这么一冲,脸上有些下不来台,负气道:“眼看着排演的日子就要到了,你不该多上点心吗!”雷雨偏着头不言语,叶晓寒看看他,转向沈琉璃,“什么事,说吧。”
陈墨依言把田甜推荐给了戏社《夜未央》剧组,田甜还真是有天山童姥的?范,梳起双丫髻,换上小女孩的衣服在舞台上一站,连指导老师都乐得合不拢嘴,当天就敲定让田甜来演女主?的女儿。田甜挺兴奋,第二天下课后就赶去戏社排练,排练厅在二楼,楼道??窄,只能容两个人并排,田甜走到转弯处刚好和一个高大英俊的男生撞个对面,二人下意识的都往一旁避开,不知道是不是太过默契,二人要么一同向左,要么又一起往右,来来回回闹了半天,还是面对面,田甜既好气又好笑,索性往墙边一靠,伸手做个请的姿势,“你先请!”那男生也笑了,规规矩矩地避过一边,“女士优先!”田甜颇为受用地点点头,“谢了!”那男生在原地站了几秒,突然想起什么,忙喊住田甜,“你,是不是演彤彤的那个女生啊?”田甜笑道:“你是谁啊?”那男生一脸兴奋,“我是你爸爸!”田甜差点被口水
呛着,“你说什么?”那男生急忙解释,“我叫顾经纬,化学系大三学生,在剧里面演你爸爸。”田甜上上下下打??他一番,笑道:“好名字啊,经天纬地。”顾经纬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人没名字响,普通学生一个,既不经天,也没纬地。”说得田甜“扑哧”一笑,顾经纬着意看她几眼,“我能跟你商??件事吗?”“什么?”“剧本里有场父女话别的戏,演得时候,我能摸摸你的脸吗?”明眸皓?的田甜半天不发一言,只管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顾经纬被她看得忸怩起来,嗫嚅道:“那就当我没说过。”“这是不是演员的职业素质啊?”田甜突然开口问道,顾经纬被她问愣住了,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田甜大剌剌地摆手道:“行啊,我答应了,不过,你可不能趁机揩我油啊!”“不会不会!”顾经纬连忙解释,田甜笑瞥他一眼,“你这人真是,一句玩笑话都听不得!”顾经纬低头笑道:“和美女不能乱开玩笑的。”田甜一愣,心道看不出啊,?屁拍得这么不着痕迹。田甜生性活泼,舞台上撒娇卖萌,把个十来岁女孩的娇憨可爱演绎得淋漓尽致,她和顾经纬对手戏颇多,顾经纬也算她的半个老师,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所有演戏经验统统教给了她,二人的初次合作十分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