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晚上,终于是把整片麦子全部收捆完了,等全部背到打谷场垛好,已经比昨天还要晚了。
场面上已经堆放了不少麦堆了,大家这几天都在赶着时间收麦,看着一个个麦堆,就像一个个房子似的,将很大的一个打谷场变成一个个的小山丘,跟一个迷宫似的。
回到家后,老六照例已做好了晚饭,阿毛已经吃过睡了,老六却在等着和祥林嫂一起吃。
“你可以先吃的,不要等我一起,你看又凉了,还得再热,浪费柴火。”
她抱怨的一边说着,一边要收拾去热饭。
“不用热了,凉的也好吃,都是煮熟了的。”
老六边说着就边拿起来一个番薯,吃了起来:“你试试,凉了反而甜。”
祥林嫂也是累了,就没再反对,也一并开始吃了。
晚饭是几个番薯和一盆煮豆子,配着一锅棒子面粥,都已经凉了,不过两人吃的都津津有味。
吃过后,简单收拾了下,就睡觉了。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打麦呢,等打完晾干了,就能休息一阵了,收粮的大约得初冬才来呢。”
“今年雨水足,收成好,估计卖不上好价格,要不我拉去镇里卖?”
“还是算了吧,太辛苦了,也多不出来多少的,你也不要太辛苦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无话了,开始睡觉了。
第二天,早饭后一家人就都去了打谷场。
阿毛在旁边玩着,老六和祥林嫂一起将麦子摊开在一块场地上,开始打麦。
打谷场上已经有人也在打麦了,和他们打招呼道:
“老六,身体好些了吧,羡慕有个好老婆啊,还能帮你收麦打麦,看我家里头那位,就又懒又馋的……”
“老叔啊,婶子都给你都生了三个大胖小子了,是你舍不得支使哇。”
……
打麦是一个体力活,是劳动人民的智慧总结,男人拿着打麦工具——后面是一截木棍,用绳索连着前面用木板制作的一块打谷板,一挥一轮之间,呯呯啪啪的打在铺平的麦秆上。
麦粒本来还藏在谷壳里不愿意出来,可惜被打的无处躲藏,只得从谷壳里蹦出来了。
四周都是这样呯呯啪啪的节奏,就像是奏响了一曲丰收的欢歌,女人们拿着笤帚在周围扫着蹦远了的麦子,一副忙碌的画面。
打一会后,男人就换成叉子,叉起来麦秆超天上扬去,被打出来的麦粒就像是下雨一样撒落下来。
等全部扬完后,男人就负责将扬好的麦杆一捆捆的捆好堆在另一边,女人将场面上打出来的麦子扫成堆,等着最后装袋。
然后又铺好一层麦秆,开始往复的忙碌。
阿毛在旁边看着父母忙前忙后的,也提着个小箩筐来帮忙,在场面上到处的转着,捡着飞出来的麦粒。
很快就忙到傍晚了,两人看着已经降下来不少的麦垛,计算着还需要几天,才能全部打完。
打好的麦子被装到了麻袋里,堆到平板车上,阿毛坐着上面,老六在前面拉着车,祥林嫂在后面推着,开始回家去了。
回到家后,就将袋里的麦子倒到房顶上,铺平晾晒。
等一切忙完了后,已经可以看到月亮了。
草草的吃过晚饭,大概估算了下今年的收成,带着丰收的喜悦,就都睡觉了。
可是半夜里,老六忽然开始拉肚子了,就跟决堤的河似的,一直拉一直拉,都后来拉的都站不起来了。
祥林嫂害怕的一直照顾着他,等凌晨好不容易不拉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她才把老六布置好,就急急忙忙的跑去找大夫。
大夫很快就来了,给老六号起了脉,号着号着,只见老先生的眉头很快就皱成了个“川”字。
老六的脸色很苍白,就像是抹了一层石灰似的,一晚上一直的拉个不停,把好不容易补起来的元气,一下子又拉空了,嘴唇都是白的。
“恕老朽无能啊,医不好他的病了,还请早作打算吧。”
一直把脉近一刻钟后,大夫终于无奈的说道。
“他本来已是寒气入体,刚有些好转,这次又入了胃,依脉象来看,就是扁鹊复生也救不了的,还是给他早点准备后事吧。我等会给你开服药,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也就是能拖个三五天吧,这次就不要钱了,哎……。”
说完大夫摇着头就起身走了,留下祥林嫂愣在了那里,发着呆,眼泪留下来都不自知。
老六还是躺着,闭着眼,脸色苍白,应该是已经睡过去了,也多亏是已经睡过去了。
祥林嫂愣了一会,想到了大夫的话,急忙的跑出去,追了上去,铛的一声就跪到大夫面前,哭着说到:
“求求您了,救救他吧,他原本身体很好的,这次一定也能抗过去的,求求您了……”
老先生连忙扶她起来,说道:“实在是老朽无能为力啊,他已经病入膏肓了,不是药石可医的了,我只能尽量让他走的轻松一些了,也算老夫做好事吧,不要钱的,需要的话就跟我回去抓药吧,要不你再另请高明试试吧,不过我是感觉希望不大了。哎……。”
祥林嫂听后,失魂似的跟着大夫去抓了药回来。
一直观看的张学富,也在心里流下了泪,恨不得立马就去找到判官,求他给贺老六添加几年阳寿。
回到家时,老六已醒了过来,躺床在上,看见祥林嫂回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别再浪费钱了,我都听见了,没得治了的,省着点给你们娘俩留着,我是真不中用啊……”
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祥林嫂上前边哭边说:“不会的,大夫是个好人,这次的药没要钱,我这就给你去熬药,你好好的躺着休息,等会喝了药就能好了。”
然后不等祥林说话,就边擦着眼泪边去熬药去了,阿毛坐在旁边,不解的看着爹娘,他还不懂到底会发生什么。
很快药香味就覆盖了整个屋子,祥林嫂小心翼翼的端来了药,一汤匙一汤匙的喂着老六喝下去,眼神期许着,好像是希望这药能起到起死回生的效果。
大夫确实是个好大夫,老六吃着药坚持了一周时间,终于还是走了,没有受太大的痛苦。
祥林嫂哭喊着,好像要发泄出老天对她的不公,阿毛吓得躲在墙角,看着爹妈,眼睛里都是问号。
山里的白事宴没有外面的繁琐,装到定好了的棺材里,大伯一家过来帮忙挖好墓地,邻里朋友一起帮忙抬到墓地里,掩埋,拜祭。
众人安慰了祥林嫂后,也就都回家忙去了,大伯也对祥林嫂说:
“谷场里的麦子,我去帮你们打了吧,这几天各家都忙,你就照看好阿毛吧,老六也算是有后了的,在下面也不至于无人牵挂。”
说完也擦着眼泪带着家人走了,屋里就又剩下阿毛和祥林嫂两人了。
看着空荡荡的屋里,想着这两年过得一点一滴,她渐渐的感受到一丝绝望。
屋子里到处都有老六留下的痕迹,可惜老六却不在了。
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看见了阿毛,一下子仿佛看见了责任和希望。
就和大伯说的那样,那是老贺家的种,是老六的牵挂,希望老六在在天之灵,能保佑母子俩平安健康吧。
祥林嫂想着,擦干了眼泪,开始为阿毛做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