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我已经理解了迈克展示给我的大多数内容。他给我上过的课和讲过的道理在我意识到这些之后就变得相对容易理解了。我必须熟悉他的讲课风格。比如说,他第一次告诉我音符的作用被夸大了的时候,我并不太理解他说话的目的。我后来才发现他自己也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他只是想让我更加关注一下其他的元素。他觉得其他元素被大多数老师和音乐家所忽略,而这些元素需要更多的重视,我现在也理解并且赞同他的观点。我现在终于理解了。
我开始并不理解他那种夸张的教学风格,可是自从我理解了使用这种风格的缘由之后,我在自己的教学法中也加入了这种风格。
意识法也是他的教学中的一部分,而且现在也成为我的教学法中的一部分。他让我意识到了许多我从未想过的问题。我现在吸收了他的这种思考方式成为了自己的思考方式,并创造了自己的奇迹。
有一天我在巴黎的艺术博物馆参观,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我注意到在大理石地板上有一圈模糊却冒着光的足迹。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足迹,于是我做了任何一个追捕者都会做的事,我跟着这些足迹走,一直走到一个小孩儿那儿。他和父母走散了,他途中停了下来观察,等到一转头的时候发现找不到爸爸妈妈了。他大哭着,让人禁不住地想赶快帮他找到父母。我找到了一个博物馆的员工,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小男孩很快就与他的家人团聚了。
直到后来,我才想起在看到小男孩时自己涌上来的那种震颤感。在感受到那只鹰或者拿着克莱德大叔的口琴,觉得自己能吹奏时,我都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比现实超前一些,它就像一种预示,总是在事情发生之前出现。不管它什么时候出现,我就知道一些特别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我现在才明白小的时候为什么会喜欢蜘蛛侠了。这种感觉就像我拥有了自己的蜘蛛侠第六感一样。
我从巴黎回国以后经常会有这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会在瞬间获得知识或能量。开始时我有些惊讶,可是现在我开始盼着这种感觉到来了。我的信心让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每次获得这种感觉的时候,我都跟自己打趣说,一定是迈克在我的大脑里。
我也养成了感谢贝司的新习惯。我过去只是在吃饭前才说声谢谢,可是现在我对任何事物都会说声“谢谢”。谢谢头疼、我的衣服、我的人生,我感谢音乐,一直感谢所有的事物,一切都大为不同了。
我第一次感谢我的贝司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感谢贝司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我只是说了很多声谢谢。
感谢调音弦轴能承受热量,感谢琴弦能被拨弄,感谢木头被切割、削掉或打磨,感谢电线、检波器、电子器件和电池。我甚至还感谢参与了贝司的生产过程的工人们以及它的生产工艺,我感谢了所有生产过程中能想到的所有步骤,同时也为以前没有如此感谢而道了歉。整个过程花了二十几分钟。
等我做完了之后,我站了起来,把我的贝司放进了盒子里,又拿起了其他的几个包。就在我弯腰去捡贝司的时候,它自动飘了起来,飘到了我的肩膀上方。我简直惊呆了。贝司的重量平时就足以让我腰酸背痛了,可那时却感觉它轻得就像一枚羽毛一样。啊!迈克,这一招真的很管用啊!
最奇怪的事情发生在我回弗吉尼亚看望父母的时候。我当时正参加巡回演出,想要回家乡待几天休息一下。我回家后联系了许多老朋友,共同度过了一些愉快的时光。
有一天早晨,出于某种原因,我决定要外出晨跑。等到我到外面的时候才意识到天气要比自己估计的冷一些,衣服穿得有点儿少,阳光并不太足,因此天还没暖和起来。跑步并不是我最喜欢的爱好,但即使冷,我还是想跑跑步。
我回到父母的家,不想浪费时间,于是就想穿上任何一件御寒的衣物都行。可是到家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锁在外面了,于是我从门廊拿了妈妈的黄色雨衣和爸爸种花时戴的宽边儿棕色帽子。父母还没有起床,我想我跑步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父母应该也不会着急使用。我知道这身打扮再加上我身穿的蓝色紧身衣,肯定会让自己看起来很奇怪。
我后来跑到了离父母家好几英里的地方,超出了自己的预测,以前没有跑过,所以跑到最后的时候我感觉很疲惫,而且我跑的时候忘记了自己还要再原路跑回了,所以我决定走回去。
我想要穿过百货公司的停车场,抄条近路回家(或许只是当时认为是一条近路)。我看到远处商店的一个垃圾桶旁好像放着一辆单轮脚踏车,等走近一看,我发现我的猜测是对的。我一直爱看马戏团的杂耍,于是我推走了这辆单轮脚踏车,想把它修好。轮子边儿有些弯曲,所以我推着单轮车的时候,轮子摇摇晃晃的。
这个小镇和我上次来的时候变化很大,再加上我抄的是近路,已经让我完全迷路了。在意识到我迷路之后,就发生了这件怪事。
开始时我就有一种震颤感,那天的震颤感比往常都要强烈。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想一定有什么人要对我说话了。我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可是接下来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于是我接着往下走,一直走到了一个公寓区,虽然不知道那儿到底是哪儿,但走到那儿才感觉周围的环境渐渐熟悉起来。
我一边走着,一边注意到某一栋楼的三层处闪过一道亮光,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太阳的反射光,我发现自己拖着单轮脚踏车不由自主地走上了第三层楼梯。
等到走到亮光发出的地方,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公寓的大门外面。我就走了进去,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
等我走进了公寓,我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一名单身男子的家,家里很乱,我环顾房间,发现沙发上正睡着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你猜我还看到了什么?他的膝上还放着一把贝司。
有意思。我走过去想仔细看看。我一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你是谁?”他平静地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壮着胆子说:“我是你的老师。”
“教什么的老师?”
“什么也不教。”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怀疑地问。
“是你邀请我进来。”
“我?我把钥匙给你了吗?”
“我不需要钥匙。”
“你要教我些什么呢?”
“什么也不教。”
“‘什么也不教’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样,什么也不教。我什么也教不了你,因为没有人能教给别人任何东西。我只能展示给你一些东西。”
“你能向我展示音乐吗?”
“是的,我可以,不过音乐她自己可能展示得更好。”
“‘音乐她自己’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会知道的,也可能不会知道。”我大大地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柴郡猫笑容。
“如果你不是老师,那你是谁?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想了想才回答。我可以告诉他任何一个名字。“维克多,”我说,“你就叫我维克多吧。”
他往沙发边儿上挪了挪说:“好的,维克多,我们现在开始吧。”
哇,他要比我当时强得多啊。我不知道当时我是不是也像这个新学生一样做好了准备。
然后我就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了。我第一次完全理解了迈克在讲“火炬手”的用意。
“要记住,”迈克曾经对我说,“学习弹奏乐器很容易,但是弹得好是不够的。你需要成为一名真正的音乐家,成为音乐的一位盟友,受到她的祝福。你现在就是一名火炬手,请一直让火焰燃烧,我是说,请不要让音乐死亡。”
现在我该做些什么?我不是迈克。这只是他的演出,并不是我的。但我在那儿,可他不在。于是我决定就自己试一试吧,还要做些什么呢?
在我要坐下来的时候,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意识到自己的样子有些怪异。“普通的穿着和行为只能带出普通的学生。”迈克的这些话再次浮现在我的脑中。于是我决定要尽我所能不辜负他的期望。
迈克一定会感到自豪的。逗那个年轻人思考很有意思,我希望还会发生更多有趣的事。
我坐了下来,准备做个称职的老师。我把帽子边拉下来挡住了眼睛,把单轮车放在腿上。我正襟危坐,拨弄着车的辐轮。
“你想从哪儿开始学啊?”我问道。
他坐在椅子上,用一种熟悉的口吻答道:
“哇,我要学的还真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