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天阴了下来。
四点多钟,慧仪披了一件桃红色锦缎棉袍从楼上走了下来,她走到大玻璃窗前往外望了一会儿便开始在那儿溜达。
不远处的皮沙发上,姚妈正哄着玉瑶玩,她见慧仪脸色难看,抱起玉瑶上了二楼。
慧仪溜达一会儿坐到藤椅上待一会儿,溜达一会儿坐到藤椅上待一会儿。快五点时她盯着窗外看的眼睛突然亮了,这才转过身来安稳地坐到藤椅上,看着大厅的门口。
慧仪看见贾仲杰从门口奔进来后,喊了一声:“仲杰!”
“嗯!”贾仲杰顺着声音望过去,见慧仪坐在大玻璃窗前,脸上立刻挤满笑容,奔过去说:“表姐,查清楚了!”
“坐下,”慧仪白了他一眼,“你别总是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
“是!”贾仲杰点了点头,坐到慧仪对面说,“查清楚了,梅素的咖啡厅开在城南燕菊街,她就住在咖啡厅后面的院子里。院子的主人姓马,是聚缘兴饽饽铺掌柜,五十多岁,夫妇俩没有子女,前段时间认了梅素做干女儿。”
“哼,我说梅素怎么那么阔绰。”
“是啊,她现在不仅开了咖啡厅,还有一个糕点厂。”
“她倒真有本事!”慧仪右眼的下面抽动了一下,看着贾仲杰问,“还有吗?”
“有,她还生了一个男孩。”
“男孩?”慧仪盯住贾仲杰,“多大了?那男孩的父亲是谁?她现在身边还有男人吗?”
“没有,据那个小子说,梅素从搬到槐树街13号就没有男人。男孩就是在槐树街13号出生的,出生后一直让周嫂看着。”
“那男孩多大了?”
“两岁五个月。”
“两岁五个月?”慧仪掐着手指想了一下,眼风凌厉,盯着贾仲杰问:“准吗?”
“准,那小子以前经常哄着球球玩。啊,球球,就是梅素生的儿子。表姐,我这次可特别用心,我给了那个小子13块大洋。”
“那小子是干什么的?你怎么认识他的。”
“那小子是糕点厂的伙计,一开始就跟着梅素干。他是老万认识的一个混混儿介绍的。我给了那个混混儿二十块大洋。”
“你见到那个男孩了?”
“见到了,我见完才回来。”贾仲杰面露得意,“我听说马掌柜老婆每天下午4点多钟接那个男孩回家,就和那个混混儿要了点酒菜坐在街边的小饭馆里等。刚才就隔着一层玻璃,我见得真真的。”
“那男孩长的什么样?”
“嗯,白,大眼睛,瘦瘦的,”贾仲杰说着看了慧仪一眼,“说真话,那男孩长得还真好看。”
“把那个男孩弄出去,卖掉!”
“卖掉,”贾仲杰盯着慧仪问,“表姐,为什么?”
“为什么?”慧仪眼露凶光,“就为他是景琰的种!”
“你确定?”
“当然,”慧仪白了贾仲杰一眼,“我刚才算过了,梅素应该是在那个夜晚之前就怀孕两个多月了。这个骚货,她和我争还不够,还想让儿子将来和我儿子争,说不好她这两天就会找景琰,告诉景琰她给他生了个儿子!”慧仪说着凶狠地看着贾仲杰,“赶紧,事成之后我给你两根小黄鱼。”
“好!我这就去安排。”贾仲杰瞄了眼慧仪扭曲变形的脸,转身离去。
下午,景琰拿着用了两个晚上写好的《益盛纺织公司融资扩股方案》走进陈若贤办公室。
陈若贤刚睡醒,正躺在沙发上看报纸,见景琰推门走进来,坐起身说:“你中午也没休息会儿?”
“没有,”景琰说着拉了一把椅子坐到陈若贤对面,“我把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个融资扩股的想法,写了一个方案,你看看,还有什么要修改的。”
“哦,这么神速。”陈若贤接过景琰递给他的《益盛纺织公司融资扩股方案》看了起来。陈若贤半年前就辞去了电灯公司总工程师的的职务,和景琰一心办纱厂。
景琰见陈若贤把《益盛纺织公司融资扩股方案》反复看了两遍问:“你觉得怎样?”
陈若贤抬起头看着景琰说:“我有两点不太理解,第一是要求纱厂的管理层入股;第二是在一些中小商户中融资。这样多麻烦,找几个大股东算了。”
“我是这样考虑的,”景琰笑笑说,“让纱厂的管理层入股,就相当于把他们和纱厂绑在了一条船上,这样会避免很多老式管理上的诟病;在中小商户中融资,主要是考虑控股权的稳定,再一个就是想向政府做做样子,扶植中小商户吗,同时也扩大了我们的影响。”
“哦,”陈若贤点头,把《益盛纺织公司融资扩股方案》递给景琰说,“也是,现在董事会才五个人,想干点事就这么难,这要是再来个心术不正的,公司就别想再发展。”
“那?”景琰抖抖手里的《益盛纺织公司融资扩股方案》,“我再让季元和伯声看看,布鲁克这两天就要回来了,他俩要是没什么意见,布鲁克回来后咱们就开董事会。”
“好!”陈若贤笑道。
景琰从陈若贤办公室出来,看看表已经四点多了,想想今天也没有什么事要忙,《益盛纺织公司融资扩股方案》要经过董事会通过还得等些日子,不如现在去梦之味咖啡厅找梅素聊聊。这两天他的右眼总是跳。
景琰让小张开车走新兴街,绕过城隍庙直插金顶斜街去燕菊街。这样走躲过了繁杂的街巷,路虽然远了点但更节省时间。
二十来分钟后车从金顶斜街南口驶出,沿着燕菊街往东开。
景琰让小张放慢了速度,扭头观看车窗外的街景。他已经快一年没来过这里了,这里突增了好几间店铺,街边的路人也比以前多多了。
这世界变化可真快!
景琰正要感慨,突然看见一个短衣打扮的男人窜到一个抱住小男孩的妇人面前,抢过那个男孩就跑。那个妇人愣了一下喊道:“抢孩子了,放开我的孩子了!”妇人边喊边追了上去。
“快,快把那个男人截住!”景琰朝小张喊了一声。
小张听罢一踩油门,轿车“嗖”地向前驶去,驶到那个抱孩子的人前面,猛地往左一打轮,车横在了马路中央。
抱孩子的男人愣了一下,见车门两边奔出两个男人,掉头就跑。
“站住!”小张大喊一声追了过去。
“放下孩子!”景琰喊道。
抱孩子的男人听到景琰的喊声,扔下孩子继续跑。小张往前追去,景琰跑到哭叫的小男孩面前俯下身,抱起了他。
“姥姥!”男孩看看景琰,指着后面哭叫,“姥姥!我要姥姥!”
这时候,奔跑着的妇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看见景琰抱起了孩子,便一屁股坐到了马路牙子上。
景琰抱着小男孩来到妇人面前,蹲下身问道:“他干嘛要抢您的孩子?您认识他?”
“不,不认识。”妇人摇了摇头,看着景琰说,“谢谢您!来,把他给我。”
景琰见妇人没了一点力气,便说:“我送您回去吧,您住哪儿?”
“就在前面,那就谢谢您了。”
“正好,我刚好也去前面。”
俩人正说着,小张跑了回来。小张见景琰一只手抱着男孩,一只手正要去拽坐着的妇人,赶紧伸手把妇人拽了起来。然后对景琰说:“董事长,没抓住那个人。”
景琰说:“算了,你把车开到梦之味咖啡厅门口等我,我和他们走着过去。”
小张开车离去。景琰抱着男孩和妇人往前面走,他见怀里的男孩正瞪着眼睛看他,便笑着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球球!”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回答。
“球球,好听!那你几岁了?“
“两岁!哈哈,”球球说着拍拍自己的胸脯,“两岁,球球两岁!”
走在旁边的妇人见球球和景琰这么快就熟了,笑道:“这孩子就是聪明,好赖人他都分的清。先生,今天多亏了您,要不我无法向梅素交代。”
“梅素,”景琰愕然,看向妇人问道,“您说的是梦之味咖啡厅的梅素?那您是?”
“我是聚缘兴饽饽铺马掌柜的夫人。”马夫人见景琰表情异样,猜不透他问话的意思,便问,“怎么了?”
“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说,球球是梅素的?”
“球球是梅素的儿子。”马夫人以为景琰是常去咖啡厅的客人,笑道,“嗨,梅素成天的忙,很少带球球出门,外人只知道她有一个咖啡厅,不知道她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儿子。”
“是啊,是啊。”景琰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球球两岁,比玉瑶大半年,照这么说梅素应该是在离开景宅后的两个月以后怀上球球的。那球球会是?”景琰想着看了眼正抓弄他头发玩的球球,眼前浮现出那天晚宴上的情景,心想难道球球是赵昀泽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