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梅素抱着球球去马宅给马掌柜夫妇拜年。
球球已经半岁多了,躺在梅素怀里黑亮的眼睛转来转去,小嘴一嘟一嘟的很让马掌柜夫妇喜欢。
“来,让我抱抱。”马夫人从梅素怀里抱过球球,逗弄了一会儿说,“梅小姐,我听春生说,你住的那间房子很小,要不你搬过来,我这里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这院子也空旷,球球再大点还可以满院子跑着玩。”
“那敢情好,”梅素笑道,“搬过来还可以经常和您聊天。不过,球球一直让周嫂看着,我想等球球大点再搬,那时天也暖和了,早晚接送球球方便。”
“那倒是,”马夫人想想说,“球球要是再大点,我也可以帮你接送。”
这个年,周嫂一家过得特别痛快。梅素不仅给周嫂家的每个人都送了礼物,还给大锁、二锁每人包了红包。两个小兄弟戴着梅素给买的帽子嬉笑着在院子里到处跑着放鞭炮。
春天说来就来了,过了正月,莱河两岸的柳树都绿了,接着是城隍庙的两棵白玉兰、东城墙跟的那片桃树,以及犄角旮旯的二月蓝,一片片白,一片片蓝,一片片粉红的相跟着开放。
随着春天的来临,梦之味咖啡厅的客人越来越多,詹怀墨便忙的席不暇暖了。
四月底的一天下午,詹怀墨抽出点功夫,找到马掌柜。马掌柜见詹怀墨找他,有些奇怪,开玩笑道:“哟,贵客登门,必有要事。”
詹怀墨笑道:“您说对了,我还真是有要紧事找您。”
“哦,”马掌柜怔了下,拿了个凳子递给詹怀墨说,“坐下说。”
“嗯,”詹怀墨咽了口吐沫,“是这样,我老家有点事,急需回去,这个咖啡店就不能干了。要不,您接过去,这么好的买卖,给别人我舍不得。”
“这,这算怎么回事?”马掌柜一时有些懵,“这正火这呢。”
“是啊,我也觉得可惜,所以想转给您。”
“我,我这把年纪,玩不了那玩意。唉,要不你问问梅小姐,我看她挺感兴趣。”
“那好,”詹怀墨说着站起身,“我去后面问问梅小姐,老家那边催得紧。”
“好,你去,你去!”马掌柜也跟着站起身,目送詹怀墨走向左面通往院子的木门。
詹怀墨走出木门,穿过前院往糕房走时,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一手建起的咖啡厅生意正好,这时候抽身而去很是不舍。但当初答应了景琰,何况钱都是景琰出的,他干获利不说,景琰还另付给他相当于在起士林干两年的工资。他没理由背信弃义。
梅素听詹怀墨说完来意,心里一惊,眼眸下垂,转了两转,抬起头看着詹怀墨说:“好,我接过来。但我有个条件。”
“梅小姐请讲。”
“这几天您要带带我,那两个招待和咖啡师您也得帮我留下。”
“那是,您不说我也不能拍屁股就走。”
“那好,您这个咖啡厅是去年十一月初开张的,这也快半年了。你当初和马掌柜定的是一年,房租是每月六块,那我给你半年的房租,加一个月的定金,共四十二块。您看行吗?若行,咱们一会儿就去找马掌柜做一下变更。”
“不,不用!”詹怀墨没想到梅素这么精明。
“怎么?”梅素用疑问的眼神看着詹怀墨。
“啊,”詹怀墨忙解释,“我是说,您什么钱都不用给我,这半年来我赚了不少。”
“那怎么成,”梅素笑道,“一码归一码,账一定要算清,变更手续也一定要办。”
“是,变更手续一定要办。”詹怀墨点头,“但钱就算了。”
“要不这样,”梅素已经在心里盘算过了,她手里总共有四十六块大洋,要是给了詹怀墨四十二块,剩下的钱再进货什么的就有点紧了。于是梅素说,“要不这样,这四十二块大洋就算您的股份,年底分红。”
“梅小姐,您……”詹怀墨想了想说,“那好,就按您说的办。”
梅素是五月2号接管梦之味咖啡厅的,她接手后除了要求店里的卫生要更加清洁之外,其它的经营管理一切照旧。店里的招待和咖啡师见梅素温和、精明,也没敢耍手腕闹腾,仍旧照常工作。
白璐当天下午就去了咖啡厅,嚷嚷着让梅素请客。
“请,请,”梅素笑着把食谱递给白璐,“嗯,想吃什么,喝什么,随便点。”
“嗯,这个,这个,”白璐拿过食谱后翻了翻,点了咖啡和巧克力多层蛋糕说,“就这两样吧,我怕把你吃穷了。”
“你呀,”梅素点着白璐笑道,“咋呼的挺欢。”
“唉,梅素,”白璐转了转眼珠说,“我觉得命运送给每一个人的祸福都是均等的,当你把你该受的苦难消磨掉了,接踵而来的便是幸福。我预测,接下来的你将好事连连。”说完“扑哧”笑了。
“好事,哪来那么多好事?没人捣乱我就阿弥陀佛了。”
事情好像有预兆似的,梅素说完那句话的第二天下午,店里走进两个男人。
一个男人,面黄,阴郁,戴一副眼镜;另一个男人,面黑,唇厚,眼露凶光。二人旁若无人地坐到一张桌子上,要了咖啡、西点吃喝起来。
梅素是在那两个人吃喝了一会儿后走进店堂的,她刚从聚缘兴饽饽铺过来,想穿过店堂去柜台。正走着突然感到屁股被人抓了一把,刚一回头,腰就被那个戴眼睛的人搂住。那人阴笑道:“老板娘,好漂亮啊!”
“干什么你?”梅素扭动身子。
“干什么,爷想买你。”那人淫笑着,用另一只手去摸梅素的脸。
“滚开!”梅素感到一阵恶心,抽手就是一巴掌。
“你她妈的敢打老子!”随着一声叫喊,那人的眼镜掉到了地上。
“贾爷,眼镜坏了!”旁边的黑脸男人捡起地上的眼镜递给那人。
那人接过眼镜瞧了瞧,三个手指一捣,眼镜在他手里转了一圈,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梅素说:“老板娘,我这眼镜可高级,这么着吧,你赔我一百块大洋,我立马走人。”
“一百块?”梅素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是来讹钱的。心想,碰到这种人不能服软,你一软他就会得寸进尺。于是冷笑道,“一百块,您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唉,怎么说话呢?”黑脸男人叫道。
“老四,别这么大声。”那人呵斥完黑脸男人又看向梅素,“怎么,要不你给八十。”
“哼!”梅素冷笑一声,转身要走。
“唉,你别走!”黑脸男人一把抓住梅素的胳膊,“要不,六,六十。”
梅素一甩胳膊,盯住黑脸男人:“六十,一分你也别想!”
“嘿!”黑脸男人扬起手就要打梅素,被那人一把攥着手腕。“老四,我们走!”那人说完,瞪了梅素一眼,带着黑脸男人走出店门。
两个男人走后,梅素看看左右,笑着对围观的客人说:“没事了,刚才惊着各位了,抱歉!”梅素说完若无其事地往柜台走,心里却在盘算,那两个人一会儿肯定会再来,如果再来,就让招待去找马掌柜,一起压压他们的气焰,然后赔他们点钱算了。
让梅素没想到的是,一小时后,两个背枪的警察走了进来。他们进门就喊:“老板娘!谁是老板娘?”
“我是!”梅素走出柜台说,“你们找我有事?”
“你是老板娘?”一个警察上下扫了梅素两眼说,“你刚才把人打了,摔坏了人家的眼镜,还拒不赔偿?”
“官爷,您看我像是打人的主吗?”梅素说道,“是他们先……”
“少废话,你跟我们走一趟。”
梅素说:“好,您稍等,容我跟伙计们交代两句。”
正说着,门帘一撩,马老板跟着一个招待走了进来,梅素走到马老板身边低声说:“我跟他们去一趟,你记住说什么都不能给他们钱,大不了他们关我一宿,他们见没戏,明天上午就会放我回来。”
梅素说完,跟着警察走出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