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2018跨年的时候,除了带父母日本旅行之外,我单独去享受了福山雅治的跨年演唱会。他在台上或劲歌热舞,或浅吟低唱。似那冰与火的二重奏,和人生宿命般循环的圆舞曲。以自己略懂的几个日文单词,听他说着——感谢所有的歌迷,是歌迷支持着他走到今天。我感动的是:当一个人感谢你的存在的时候,你也同时感谢他的存在。在我眼中,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是力量的源泉,也是力量的交互。他亲自操刀作词作曲的《道标》是这么娓娓道来我们短暂而又充盈的一生的:
遇见爱相信爱爱破灭;
憎恶爱宽恕爱之后理解爱;
遇见人相信人被他人伤害;
憎恨人原谅人之后了解人。
我们的年终总结,放在1月份完成。公司评优秀员工,无论是金融技术研发团队层面还是整个集团层面,鲁乘风都提名了我。面对乘风给我的命题:如何让其他不熟悉福气贷业务的领导们,30秒之内,被你吸引,听完你的报告。我找了“翻译官”佟夏阳求助。
那份学着自夸的文档上,有些敏感信息,包括薪酬范围,我都遗忘了要遮掩。原封不动地传送到佟夏阳那里。他也终于可以笃定,我是真单纯,没有丝毫的伪装。
应该如何论述金融?应该如何论述现金贷?又应该如何强调,为公司带来的收益?他很快替我搭好了PPT框架。“金融圈内,现在对现金贷的口碑整体有下滑趋势。这个分寸也要拿捏好。可以强调如何逆势而为。能产生盈利,就是你的本事。”
好的,我乖乖地记着笔记。倒惹得他,更愿意传授些心得:“你很有可能会面对挑战!”
“挑战,你指哪方面?”
“就是指出,明明可以做得更好,为什么只是现在的成绩。或者找些错处也不是不可能。永远不要承认自己错了!在领导面前认错是很傻的行为。我觉得你这个傻子,就会乖乖认错。这可不行。所以事先提醒你下。”说完,摸了摸我的头。
想到自己的确会犯傻气,也没顾得上躲他的摸头杀。这个风流的家伙在输出经验之谈的时候,是掏心掏肺的。
我在PPT里放了一张电影加勒比海盗的照片,意在表述作为风控要乘风破浪,守好每一道防线。还放了中秋去香港旅行时,观看到的舞火龙的照片。舞火龙象征着团结,闪耀着中华名族的传统美德,是考验众志成城的功夫的,这火龙长达70多米,用珍珠草扎成32节的龙身,插满了长寿香。如果有烧香拜佛时被香烫到过的经历,就能想象舞火龙时会有多“烫”。甩着好几公斤的龙尾,长寿香碰地摩擦后又立马跃起,舞龙人抖动全身,一来越发显得火龙欢腾的气势,二来也是难躲香火的滚烫。在团队里,我就想成为这样的人,没有任何的夸大。我出品的作品里,总是充满了联想和情怀。乘风作为老大,也由得我展现真性情。
集团年度最佳员工,一共选出10位。其中有1位,可以通过“全员公投”直接跃升最佳员工。一共连续5天,每天一个员工最多可以投3个人,一个员工最多可以投出15票。
鲁乘风在朋友圈,帮我拉票。佟夏阳则在催收团队布置了任务:每天让大伙给我投票。“尽量投,都是一个团队的。跟风控贷前的关系也是很重要的。但是呢,你们爱投不投,其实我也管不了。大概率是销售团队的人拿第一,他们人多。”
纪韵那边的BI团队,也有好些合作过的搭档,给我投了票。纪韵在十一长假的时候回老家办婚礼,跟我提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到过年,就不能回自己家了。看她是新嫁娘,为了将来的宝宝考虑,我没同意她搬来新办公楼协助我工作。而是自己找机会去原大楼,跟她商量事情。她酷爱西红柿,每次家里做凉拌西红柿,我就会饭盒里装一些,带给她吃。她要是煲了鸡汤,也总是会跟我分享。
那天,她跑到新大楼来找我,我正在给她讲下一阶段的规划,需要做一些用户app登录频次等的数据统计,以便将风控和运营结合着,一起完善。佟夏阳带着他的得力干将,走到我工位附近,说道:“催收团队,诚邀贷前风控经理一起团建。今晚去唱歌,happy一下怎么样?我们可是每天积极投票的,就当提前替你庆祝。”
这下真是推托不了了,他先给我戴了顶高帽子。我表面上顺带提议纪韵一起去,实际上是心里发慌。所以,我的提议,几乎可以说是央求了。纪韵约了老公二人世界,我便也没了辄。她要回工位前,跟我说,有个相熟的同事,见了我在投票系统里的照片和事迹,对我有好感,想认识下我,问我可不可以把我的微信推送给对方。我听到这种话,一般的本能反应都是一愣,但纪韵帮着介绍,肯定比七大姑八大姨的介绍,让人少了一层抵触。
“我们催收团队,喜欢我CP的人也是有的。不劳烦了。近水楼台才先得月嘛。有时间,就先听听我给你介绍的。”他说完,和下属跑到天台抽烟去了。
真不知道,这人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也别过身,忙活去了。
“你对乔之山有意思?”王斌问道,“老大,你可是有老婆的人呢。”
“女人如衣服。兄弟才如手足。老大降不住乔之山,所以才那么有兴趣。”袁凡看了看佟夏阳,乐呵呵地说道。
“你们瞎嚷嚷啥?对乔之山有意思的不是我。一个是我们共同的老大,一个是小赟。”
“什么?”王斌呛了一口烟,“鲁乘风吗?他们睡过吗?怪不得,优秀员工,怎么总轮到乔之山呢?”
“没有,没有。睡过我会不知道吗?财务那边的妹纸们也在八卦乘风和之山,他们觉得营收没有事先乘风汇报过的那么好。居然还让之山评优。可这些之山都是不知道的。她还在认真准备评优材料呢。”佟夏阳点起一根烟。
“小赟,喜欢之山,我也看出来了。之山安排的任务,他也总是积极配合。有次之山为了感谢他,还给他买了饮料。我们其他人都没有的呢。”袁凡一边闲话几句,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香烟。
“是吗?还有这事。我本来倒不知道。小赟妹妹也在我们公司上班,是行政部的,我从她那里听来的,小赟经常在她面前夸之山。”佟夏阳吐出一口烟,让近身的人也看不清他脸上表情的变化,“所以,就当是给小赟制造机会。我们今晚可以助攻。”
“那乔之山喜欢谁?”王斌一本正经地问道。
“关你屁事。”佟夏阳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往楼下的办公楼走去。
“他想回答你,是他。但是他显然还没要到这个答案。更显然的是,乔之山现在喜欢的人,让他想要发起挑战。”袁凡继续抽第二根烟。
王斌只觉得一阵玄乎。
“你们先去。看一共打几辆车,到时候找我报销。”下班后,佟夏阳对团队成员说道。
我上车后,佟夏阳打了声招呼:“以为还要等你会。因为你一向不准时下班。我打一局智者峡谷,稍等几分钟。”
我的手机响,接起电话。是妈妈的声音,我不愿意听到她的声音,对我而言即便是关心,也只是管束和捆绑“什么时候回来?你说的事,我都答应就是了。”
“户口不能迁进来。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变化,您一日不懂得为我着想,我就一日不归。”我语气坚定,又带着点哭腔。这几日我正为哥哥要把儿子户口迁到家里来的事而烦恼,对家族体制感到愤懑。
“YES,拿到了MVP!”他收好手机,发动汽车,“跟家里人闹别扭了?”
见我没有回答,他补充道:“离家出走是个好办法。我小时候,我妈有次骂我,脱口而出,‘你走,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我真的跑到人民广场去打地铺。我也是死要面子的,所以没选择去找朋友收留。后来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做成了规矩,我妈再也不敢跟我说这种重话了。”
我装作不在意,其实把话都听了进去。一个从小就受着伤的孩子,好可怜,好想安慰那个孩子。
“山山,走这边。”
“不是去唱歌吗?”
“那些家伙呀,都没吃晚饭。一定会买酒和披萨什么的。你甲醛过敏,不适合那些。我找了家西餐厅,吃点吧。”
“这么细心呀?”我可不能流露出被感动到了的情绪,大大咧咧地随意开玩笑最好不过。
我点了份奶油蘑菇汤,就着餐前面包吃,觉得着实够管饱。他点了一份黑胡椒牛排,知道我嘴馋,还切了一小块放到我的盆子里。
“你知道不知道,你上次明着告诉我,千万不要误会你喜欢我,有多伤我自尊心吗?”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双手合十一副求饶的样子,有时我还真不知道哪句话该说,哪句不该说。所以要是别人觉得我说错话,我就当吸取教训。但改不改得过来,我也不知道。
“哟,承认自己是小人了。平时不是一向觉得我是小人的嘛。”
“岂敢岂敢?”我只顾着吃,没多说什么。
没人和他硬碰硬,他倒不自在了“那个随时准备跟我开战的刺猬去哪了?”
“我是刺猬,你也是刺猬。只不过我的刺别人看得见,你的刺别人看不见。”我若无其事地喝着最爱的奶油蘑菇汤,拿调羹一口一口喝觉得不过瘾,便端起来,捧着喝。
“先生,给女朋友买束花吧。”一个小姑娘,来到桌子旁,说出了情侣们爱听的甜蜜话。
“搞错了,我不是他女朋友。他有老婆的。”卖花的姑娘分辨不清状况,便走开了。
“我不会给任何女人买花。”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哦。”反正也不关我的事,“啊呀”我把汤汁滴在黑色的针织衫上了。那天我穿得很随意,离“家”外宿酒店的日子,也没带多少换洗衣服,黑色针织衫配黑色阔腿裤。便在发型上,想试着改变些花样,扎了个马尾,还是在澳洲旅行的时候,宇峰教我的,宇峰说我跟她都属于手小,难以一把抓住所有头发,便教了我个技巧。我把日本旅行买的发饰也戴上了,藏青色的大蝴蝶结,低调和夸张相得益彰。
他不禁笑道,“上次吃火锅,你好像也滴身上了。你这样,你妈帮你洗衣服也来不及。”
朝他扮了个鬼脸,想着我们家连个洗衣机都没有,心还有点虚。
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叫了戚桃,他轻声跟我说道:“化干戈为玉帛。拉票的时候到了。”佟夏阳的粤语歌发音,我都快笑出眼泪了。国语歌,则是什么曲风,都可以诠释。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轮到戚桃的时候,弟兄们要她喂他们老大一口蛋糕,用嘴巴喂。她做了个偷梁换柱,用手喂了一口,用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大家起哄叫好。
我都看呆掉了。佟夏阳则被捧得,生怕掉下神坛。对他而言,最好的策略,就是享受美人恩。我冒出一个念头:不知私底下佟夏阳和戚桃的关系是不是很好。如果他们结交,那佟夏阳知道我那么多心事……
轮到我的时候,大冒险:就被要求喝酒,我说我不会喝酒。小赟拦着别人的“热情”围攻,帮我把酒都挡掉了。真心话:小赟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回答:我比你大诶。顿时,气氛有点冷场。
佟夏阳不知什么时候,衬衫纽扣解开了几颗,反正整个胸膛,忽隐忽现地袒露在那,真的好像能看见心脏的跳动似的。端起酒杯,凑到我身旁。近到我要是有什么卡粉、脱妆,就会被他看出来。他验证了我从不化妆的说法。我当下有一种被戚桃吻过的人,就该离我远点的强烈信念。
“大家都以为你94年的,我也没揭穿。你何必自己说自己年长。”
“这有什么关系吗?”
“细皮嫩肉的,就自视甚高了是吗?”
我害怕看他的眼睛,总感觉是一头雄狮要把我生吞活剥了。我逃走了,打了咚咚专享车,说:“我叫的车到了。很晚了。谢谢你们,大家继续玩。我先走了。”
“山,你别走。你不准走。”
他追到了门口,我上车就逃。回头看的时候,透过车窗,看他颓废地坐在马路边。
“有一天,我要让你回过头来找我!”他看向车远去的方向。
他跑到厕所吐了,这胃才舒服了。
大冒险的时候,有女下属,问他:“老板,敢不敢摸我。”
“有什么不敢的。”一掌......“明天大家都下午到岗,今天玩得也都累了。你们早上肯定爬不起来。醉醺醺地上班也达不到绩效。至于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如此拍马屁,随时可以被撤换。”夏阳在哪里都不能失去他的尊严。他知道那个下属绩效垫底,居然要出这种招数换取一线生机,便借此整顿纲纪。
夏阳回到家,洗了澡,整个人清醒了不少。看着被窝里妻子的曲线,
“说你爱我!”他命令道。
“我爱你!”她渴求道。
想着父母收拾的时候,又要啰嗦几句孩子的话题,而姐姐被父母“守护”后导致的软弱,也是他轻视父母教育成果的理据,一个永远不会让人高兴起来的话题和一个一成不变的应对父母的战术,让他感到了无生趣。便又打开智者峡谷,开始了一局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