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刘……刘女士,你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比如对门,再比如楼上楼下,最近有没有什么跟往常不一样的?”张警官原本想称呼刘香一声大姐,因为她比自己大几岁,可看刘香的言谈举止,正是那种最不想暴露真实年龄的女人,所以张警官在觉得对她的称呼时颇为难了一番。
“不一样?……没觉得有啥特别的情况。就是对门的晚上回来的比以前还要晚,不知道在外面忙着做什么好事!”刘香绕了一圈,话题又回到了赵斌身上,语气也很奇怪,像是一个被冷落的女子那般隐隐含着怨尤。
“你家里养花吗?”李姒突然插进来一句问话。
“养啊,我阳台上养了好多!你们要看吗?”刘香大眼一瞪,仿佛这个问题实在问的太荒谬。
三人来到阳台。阳台上的确摆了好多花盆,挨挨挤挤,几乎占据了护栏上面的每一寸地方。不过,你要是再看看花盆里种植的“花草”,又会不由得想笑。这么多花盆里,除了两三个种着极易成活的玉树外,其他的全部种着蒜苗、小葱、茄子、辣椒……有两个大一点的盆上还搭着架子,几根苦瓜和扁豆的藤蔓正在上面起劲地攀爬着。这阳台,与其说它种着花,倒不如说压根就是个菜园。
“品种还挺齐全嘛,赶上菜地了,长势也不错!”张山笑着惊叹。
“没啥事,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种点菜。也有花,这个就是玉树。”刘香专门走到一盆玉树面前,说。
张山和李姒也走到护栏跟前,看清护栏外有一道大约半米宽的铁丝架伸出去,架子上搭着几块木片,上面也放着花盆,种着蔬菜。
“这铁架子不太安全啊,花盆有可能从这里掉下去吧!”张山说,“你看过没有,花盆有没有少?”
“没有少,怎么会少呢?我的花盆里都有土有菜,放得稳稳当当的,不可能掉下去的。”刘香急忙解释,“那个砸伤人的花盆里啥也没有,肯定不是我这儿掉下去的!”
“你这里花盆这么多,真的没有少?”
“警察同志,我仔细看了网上发的图片,那个花盆是那种土砂烧成的,那份量才可以砸伤人。你看我的花盆都是塑料的,我从不用那种花盆的,嫌它太重。”刘香很有信心地为自己申辩。她说的也确实不错,这阳台上的花盆全都是白色塑料做成,上面用蓝色颜料绘着梅兰竹菊的图案。
“再说我这还有这么宽的铁丝架护着,怎么弄花盆也不可能掉下去!”刘香继续说。不过她这话却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因为这铁丝架子上也放着花盆,整个铁丝架都给人摇摇欲坠之感,上面的花盘就更加不是完全没有掉下去的可能了。
“这个架子更不安全啊,这要是掉下去了,能砸到人的可不止一个两个花盆!”果然,张山瞪大眼睛说,“这样的架子安全隐患很大,我们建议你还是拆掉,以免发生安全事故。”
“好,我尽快拆,尽快拆!但那个掉下去的花盆真不是我的,警察同志你们得相信我,我屋里从来就没有那样的花盆!”
“你放心,你说的我们会记录下来,不会随便怀疑你。最近都是你一个人在家,没有其他人来过?”张山又问。
“没有,就我自己。其实我有时候也不在家,会出去跑点业务,搞搞推销。”刘香说。
“推销什么?”
“有什么就推销什么,像酒啊,烟啊,化妆品啊,洗手液啊,都做过。”
“你这业务范围还挺广的!货都在哪里进的?”
“都是朋友的,就是给朋友帮帮忙,自己也挣点小钱。呵呵——”刘香露出不太整齐的牙齿,歪歪头,一笑。
“那你朋友挺厉害,啥都能搞到啊。”
“一般。——还行吧,网上啥都有,只要肯用心,一般都能搞到。”刘香再笑,这次笑得有点别扭。
“行,不打扰你了。如果你想起了什么,就联系我们。”张山准备离开。
“好,好,一定,一定!对门的你们还找他吗?你们啥时候再来,需不需要我帮你们跟他说一声?”刘香一边答应,一边很热心地问。
“那谢谢你!要是方便的话,跟他说一声,我们明天上午会再来。”
“方便,方便,晚上他回来了我一定告诉他!”刘香很爽快地答应道。
“你不是说他很晚回来吗?”李姒突然问。张山也看向刘香,等着听她的回答。
“哦,是!嗯——今晚我可以晚点睡,帮你们把信带到了再休息。”刘香说,目光却躲开了二人的注视。
张山和李姒走出刘香家门,刚走到楼梯的拐角,却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口哨声,很快就看见赵斌手里拿着一个礼品盒,神采飞扬地迎面上来。
“赵斌,你回来了,正好!”张山立刻说。
赵斌愣了一愣,问:“你们——找我?”
“找你了解一下情况,也到你家里看看。你现在方便吗?”
“哦,方便。”赵斌有些不解地问,“你们想了解什么?上次你们来处理过的,现在我的狗每次出去都拴着绳子,没闹出什么事情来……
“不是为了狗的事。”
“那是为了什么?除了因为狗,我没做过别的什么!”
“上午你们楼下发生了啥事,你也不知道?”
“上午……是那个花盆砸伤人吗?网上有人在说,我就看了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完全不清楚!”
“那我们上去再说吧!”
三人边说边回到三楼赵斌家门口,赵斌打开门,大家正要进去,“嘎吱——”刘香家的门开了,只见刘香探出半个身子来,大声说:“回来啦!警察同志正找你,是要调查上午那起花盆砸伤人的事情。我本来准备等你晚上回来了再跟你说,现在你早回来了,那我也算跟你说过了!”
赵斌回头看一眼刘香,不仅没有任何感谢的表示,反而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就进了门。
张山和李姒却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此时的刘香已和刚才判若两人。只见她不知何时已高高挽起了蓬松的丸子头,头发上别着一个满是水钻的粉色发卡,晶亮晶亮的。脸上也画上了妆,弯弯的柳叶眉,抹得惨白的脸,衬着桃红的双唇,让鼻子和脸的轮廓分明了许多。衣服也不再是刚才宽松肥大的套头衫,而是换上了一条漆黑的紧身连衣裙,格外突出丰满的胸部和臀部。原本光着的腿上也裹着黑色丝袜,把萝卜形状的小腿绷得紧紧的。刘香身上唯一没有变化的,是她脚踩的鞋子,还是那双手工编织的,很土很旧的线拖鞋,灰黑的颜色,像是原本被遗弃在她早就忘记了的某个角落里,今天突然鬼使神差,导致她竟然将它们拿了出来,于是它们成了将她的精心打扮完全瓦解掉的那个致命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