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没想到这鬼地方,还蹲着个宝嘞!这不是咱冰封城的灵珠转世神童嘛!”
冰封城最边缘的「梦寒雪境」,虽不比海拔更高的冰地那样极寒,但也是环境恶劣,终年冰天雪地。
此时,一个一身灰袍的少年,正瘫坐在院落的一角,低头不语。
整个院落放眼望去,有近千平方米,但却空无一人。本应该和其他建筑一样,墙壁冰晶闪亮,地砖整洁泛光,但这里却陈雪覆盖,黯然无色。一阵寒风掠过,卷起散雪如尘,破败景象无处可藏。
“......给我打!!狠狠地打!”
一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白发少年,额头上顶着一个白色的【护】字灵印,大眼瞪得溜圆,怒斥着手臂一挥,他身后的几个外貌相似的同伴,立即一拥而上,对面前的这位灰袍少年一顿拳打脚踢。
挨打的人同样十四五岁,在斗篷连帽的遮挡下看不清楚任何表情,他也不反抗,也不躲避,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副生无可恋的满不在乎。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天之骄子吗?你不是「通天素问」成绩第一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就是你让我当初出丑的报应!哈哈哈哈!现在好好看看,你我,到底谁才是个笑话!!”
那【护】字白印少年拍了拍那人的脸蛋,嘴角上扬,很是解气的样子。
“把他给我绑起来,游街示众!”
少年显然是对体罚还不够满意,必须再加点羞辱才肯罢休。
“快看啊!快看啊!这就是那个欺师灭祖的叛徒!”
少年的同伴一边押解着一边大声囔囔着,旁边的几个也在大喊造势。
“哎呦!可不是!看不出,年纪轻轻就这么心狠手辣!”
“当年「无宗堂」对他栽培有加,谁想他居然恩将仇报!”
“是啊!是啊!他居然还没死!”
“要不是二城主为了大婚在即,大赦天下,他现在就算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就是!能够亲手杀死自己的师傅,和满堂同伴,其残忍也是令人发指啊!”
“不过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一夜之间就血性大发?”
“听说是为了想把「无宗堂」的灵宝占为自有!”
“那就把人都杀了?!不至于吧!会不会还有其他什么别的原因啊?”
“别的原因?也无非就是想吸收他人的灵力,快速突破呗,估计他马上他就15岁了,灵力不够,升不到黄印,那不就是一个死嘛。”
“是!肯定是!听说他之前修习的灵法极其血腥,可以当即吸收、消化其他明灵的灵力,造成的伤害比玄天雷电还厉害!前所未有啊!”
“真的假的啊!那他现在怎么一副废物的样子......啧啧啧......”
大街上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无数的小雪球、小冰块砸向那人。可还是难解众怒。
“城主慈悲,可是如果留着这样歹毒的家伙在我们身边,难免日后为患!咱们今天就替天行道!把他推下诛灵台,怎么样?”
【护】字少年再次煽动大众,一定要致此人于死地。
“替天行道!替天行道!替天行道!”
好事的群众一边高呼,一边把他朝天举起,向诛灵台走去。
......
诛灵台位于这终年极寒的冰封城最南边,与高温的金火界相交。
站在上面,疾风夹着冰雪怒吼,迷雾伴着寒气沉沉,根本看不清四周,能见度极低。
可是如果俯下身体,探出头去,向下一看,可不得了。
万仞冰崖峭壁之下,是一片不熄的火海,赤气蒸腾。
“小心点!可别一脚踩空了,自己掉下去!”
那少年叮嘱着抬人的同伴,自己慢慢地朝台下望了一望,浑身上下一阵颤抖。这扔下去,绝对是万劫不复。
一路好事跟随而来的大众此刻也都收起了叫骂声,屏住呼吸,准备见证这充满正义的私刑。
“一...…二……”还没等那个“三”字喊出口,一个身材非常魁梧的影子从人群中一跃而出,那粗壮有力的手像抓一只小鸡仔一样轻松地把这“将死之人”快速地拎起,又“咣”的一声,重重将其摔到地上,四脚朝天。
众人定睛一看,这位少年也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额前灵印是无法辨别的图腾,但是他身穿一套天蓝色精细冰丝所制的长袍,手工极佳,胸前还秀着大大的【力】字。
【护】字少年抬眼一看,刚要张嘴说话,便被这位【力】字门人一把推开。
“杀死他,还轮不到你!”
大众见这位不速之客一脸怒意、满眼仇恨,知道来者不善,便都知趣地散了,毕竟【力】字一脉的暴脾气是出了名的,谁也不想挨上他们的一拳,那可是得躺上好几天才能走动的呢。
“仲...五!是......你吗?!你还活着!”
那人缓缓睁开眼睛,把帽沿向上抬了抬,看着仲五,语气听起来虽然无力,但却充满了惊喜。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道出,仲五一步上前,双手揪起那人的衣领,大声咆哮起来:
“我的名字,你也配叫!”
“......你又何必......救我!”那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轻轻地在那里自言自语。
“你......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仲五的全身都在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我这就去......死!”那人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你以为你死,我就会原谅你吗?!那些死去的同门就会原谅你吗?!”
“呵呵,我不需要求他们的原谅。”那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仲五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
“师傅那么温暖的一个人,你怎么就下得去手?!还有思思,她一向对你最好!你怎么能...…”
听到‘思思’二字,那人的心一颤。面无表情的脸上立刻泛起了悲伤。
“仲五,如若我说我没有杀害思思,没有杀害其他同门,你信吗?”
“那你是承认杀了师傅吗!”
仲五一拳下去,那人“砰”的一声头“点”地,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大家都死了,都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让我活着?!啊~~啊~~”
仲五哭喊着把拳头砸向自己。
“没有都死。还差......我一个。”
话音落下,他双肘拄地,撑起身子,缓缓地爬向诛灵台的边缘,没有半分犹豫......
“你...…”仲五看着那人的背影渐远,却说不出其它字来。
他回头,看着仲五,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意,然后放开手臂,闭上眼睛,一副解脱了的样子,纵身跳了下去。
“未~~玄~~!!!”
仲五伸出手去大喊,感觉是想要去抓住他,但身体终究还是定在原处,一动未动,内心已然翻江倒海。
............
今日之前,再痛苦,再挣扎,未玄都没有选择轻生,只是因为他担心,自己在明灵玄境这个世界一旦死去,鹿渊在截灵异域那个世界也会随之而亡,毕竟身在两界的躯体拥有的是这同一个灵魂。
虽然未玄已是生不如死,但是鹿渊却还拥有家人,亲情,一切都顺风顺水、前途无量。
但是今日不同。
玄境一日,异域一年。
一觉醒来,未玄已觉生无可恋!
昨晚,未玄的灵魂照例在熟睡后进入异域的鹿渊体内,正好经历了鹿族惨遭屠杀的那半年,刚刚得到鹿后的意念遗言,未玄便在极度的痛苦中醒了过来,回到了玄境的清晨。
鹿渊痛失族人与父母,这无疑是对未玄的绝望雪上加霜。
这下好了,也不用纠结了,两界都没有什么可以再留恋的了,死就死了算了!
只是没想到,“灵珠逆天现世,万物向死而生”也只是猜中了开头,没有猜中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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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多少背叛,
才能熬出起死回生的药?
皆因一不小心的狂妄,
葬送了前世的修行。
此后的卑微侥幸,
均是无果的冰花,
愉悦着他人的眼,
切割着有情人的真心。
......
受多少冤屈,
才能酿出两全其美的酒?
那些年的不可一世,
就着山珍海味,
在歌舞升平中摇摆。
一向贪杯的自负,
黯然心疼起今生的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