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大海与徐天德喝了一杯酒,说:“四大神医救治林堂主,碰到的最大困难,居然是林堂主自己的血容易凝结,这可太有意思了。”
徐天德点点头,吞下嘴里嚼着的牛肉,心想关大海家里的厨子,比林澹家的辜婆婆确实差了些火候,不禁有些后悔。今晚如果不急着下山,留在鬼门台,应该能够吃到她精心烹煮的饭菜了吧。
不管怎么说,今天救治林澹,自己着实是出了一把力气的。四大神医的众弟子们,自山南亨以下,虽然医术方面的水平,是自己望尘莫及。但在真力修为上,自己却绝对比他们高出一截。不然,淳于也不会示意自己去帮忙了。
徐天德笑着答道:“是啊,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人的血,怎么就能见光凝结呢?淳于神医他们谁也没料到。不过……”
“不过什么?”关大海并没有出声,不过他望着欲言又止的徐天德,眼神里露出的就是这句话的意思。
徐天德道:“我后来听山南亨说,这似乎跟鬼门台失传的一个绝密药方有关。”
关大海仍然没有作声,但是眼神里的疑惑越来越浓了。
徐天德仔细回忆了一会,说:“具体怎么回事,山南亨没有说下去。”
关大海哈哈一笑,“这些个鬼门台的医生啊,鬼精鬼精。”
徐天德也是一笑,举杯敬关大海。
关大海喝完一杯,沉吟一阵,说:“既然是绝密的药方,居然还能失传?这个鬼门台呀,我看在治理上很不严格。”
徐天德有些意外,笑道:“他们医术还是很不错的。医生嘛,有的时候一心想着看病救人,对于其他的事情,糊糊涂涂,也是难免。”
关大海摇了摇头,哈哈大笑,“我看啦,绝大部分的鬼门台医生,都有些糊涂。虽然救好了林堂主,这是功劳。但我觉得,有好咱就说好,有差咱还得说差。
鬼门台是什么?鬼门台是魁门的鬼门台。他们不但治理不严,在我看来,对人也非常傲慢,高高在上,觉得自己不得了,很多魁门弟子现在不愿意去鬼门台看病?为什么,大家说,本来是个小病,会被他们气成大病。若是个大病,会被他们气成没命。”
徐天德就不好答话了。关大海刚还在夸奖鬼门台,转眼又批评起了鬼门台。
不过,也不能说关大海不该生气。这些议论,徐天德也有耳闻。一些青云堂弟子和他们的家眷去鬼门台看病,回来也发过类似的牢骚,并且总结为“鬼门台四难”,说是“门难进,脸难看,气难受,病难治。”
当然,徐天德也不愿意落井下石,这些风言风语,此刻也就不必给关大海转述了。毕竟,淳于、韦慈、葛稚、季药守这些人,今天拼尽全力救治林澹,淳于甚至不顾自身安危。
关大海又喝一杯酒,说:“徐大哥,你得帮我一件事。”
徐天德忙道:“大龙头不必说帮,请吩咐。”放下酒杯,恭敬静听。关大海对他客气,喊他大哥。但每到这种时候,徐天德反而越加恭敬,不敢随意嬉笑。因为在他看来,关大海越对自己尊敬,自己就得越懂规矩。
关大海哈哈大笑,说:“其实呢,是两件事。第一件事,林堂主遇刺,我觉得来者不善,魁门不得不提高警惕。但治安警戒之责,是白云堂负责。林堂主估计得休养一段时间,白云堂不可一日无堂主到职。所以我想请你暂兼白云堂主,你看怎样?”
徐天德稍加思考,便不推辞,说:“我从命。等林堂主能够治事,我就不兼。”
在他看来,关大海这个考虑,确实很有必要。白云堂的堂主遇刺,在魁门历史上,尚属首次。而且杀手居然上门行刺,如此迫不及待,同时又如此胆大妄为,背后的主使之人,一定非常厉害。一日不查出来,就一日不能大意,魁门应该提防对手还有后招。而魁门的安危,与每位魁门弟子都息息相关。此时兼任白云堂主,是为魁门分忧,徐天德觉得自己没必要矫情推辞。
关大海肃然道:“我昨夜已经下令,整个西罨幽谷和所有魁门分舵,都要提高到最高的警戒级别。从现在开始,这方面的事,就全权委托老哥你来操心。”
徐天德心中凛然,抱拳一礼,“遵令。”
关大海说:“第二件事,我是要拜托你,帮我整顿鬼门台。”
他此言一出,徐天德当即一惊。虽然刚才关大海在言语之间,多少流露出一些对于鬼门台的不满,但是,毕竟鬼门台才立大功,而且作为四大神医之一的淳于,还受了重伤,性命都不知道是否受到影响。在这种情况下,要去整顿鬼门台,不能不说必须三思。
徐天德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答应,毕竟治理门派,需要考虑周全。他对关大龙头的周全,没有任何怀疑,甚至觉得远在自己之上。但具体到整顿鬼门台这件事,徐天德觉得未免操之过急,或者说,时机不对,火候未到。
关大海见他久久未答,哈哈一笑,说:“老哥,怎么了?你是担心,将来万一有个伤风感冒什么的,去鬼门台没医生肯给你问诊开药吗?”
徐天德不禁一笑,说:“大龙头,我考虑的,不是自己的看病问诊。”
关大海问:“那是为了什么?”
徐天德沉吟一会,觉得还是有话直说,免得更大的误会,便道:“大龙头,作为我魁门开派祖师亲自创办的鬼门台,登其台者,不仅要求具备绝高的医术,而且需要具备绝高的医德。但这些年来,鬼门台的风评,确实有所不佳,这一点毋庸讳言。我很赞同你刚才所言,确实需要整顿鬼门台。但是,整顿的时机,建议大龙头详加斟酌。”
关大海哈哈一笑,说:“徐大哥,你是魁门的老人,如今又是魁门的青云堂主兼白云堂主,你说的话,不无道理。但是你想过没有,我为什么在今天,在他们才立大功的时候,却要当头泼一盆冷水,提出整顿鬼门台呢?”
徐天德料不到他有此一问,不禁踌躇。
关大海站了起来,离席踱步,挥了挥手。几个伺候的仆役和杂妇会意,赶紧离开了宴饮厅。
关大海说:“今日为救林堂主,居然要四大神医,还有他们所谓的四小神医,甚至还要加上你老兄亲自上场,这到底是说明他们本事大呢,还是本事小?”
徐天德从没有这么想过,无从回答。
关大海说:“如果说他们是本事大,人家冒国血鹰不过才派了两个本事平常的人物。一杆手杀,几枚毒针,就让鬼门台忙乱至此,这能说他们本事大?”
他走了两步,哈哈一笑,“但如果说他们是本事小,可据说在四海惊龙神医榜上,前十名中间,鬼门台独占四席,傲冠四海各国。这又怎能说他们本事小呢?”
徐天德不禁有些面红耳赤。他素来自认虑事完备,处事稳重,但经关大海此问,陡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所思所想,确实经不起推敲啊。这在自己60余年的人生中,可说首次。大概是因为今天亲历了鬼门台上的合力救人,对于鬼门台众位医生,情不自禁产生了亲近好感。所以面对他们的缺点,难免有些视而不见,不加深思了。
关大海站定说:“老哥,本事大或者本事小,其实还不是最要紧的。可鬼门台丢失了绝密药方,这么大的事,我们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我们不知道这是哪年哪月的事,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报告过哪一任的大龙头。如果真的隐瞒不报,这个鬼门台,可不是成了国中之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