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三摇了摇头,说:“覃侍奉,我和你无仇无怨,平时对你也十分尊重,你何苦冤枉我呢?”
走到道路旁边,对下边一看,赶紧收回视线,说:“这么高的峭壁,我说句让你不开心的话,就不信谁有这个本事可以下得去。”
覃冕池怒道:“信不信由你,我可是真的下去了。”热血冲头,心想,看来你们都不信我,我就再来一次给你们看。
一步跨出,对着那个被马撞断之后仅存的树根跳了下去。
众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徐天德想要拦阻,可是已经来不及,着急得大喊一声。
覃冕池落在树根上,站立不稳,掉头摔下。他匆忙之间一伸手,抓住树根上的一处突兀,紧紧把住,不敢松手,整个身子悬空吊在树根上,晃来晃去。这时他才吓出一身冷汗,觉得自己真是太鲁莽了。
徐天德、辜婆婆、季药守等人都站到路旁,齐齐探头下看,见到覃冕池吊在树根上,无不庆幸。
辜婆婆虽然一直气势汹汹,这时也心里扑通直跳,心想这个小伙子看上去绵绵软软的,怎么面子这么薄,脾气这么火爆?不过是和他争辩几句,他就挂不住脸了。
徐天德不论再多么沉稳,这时也暗暗紧张。他本来的想法是,既然事情让自己撞上,一个是大龙头的贴身侍奉,一个是林澹的贴身侍奉,身份都不一般,自己也就不推不脱,做个临时的中间人,给双方找个法子,各让一步,解释几句,息事宁人就好。
但现在如果覃冕池有个三长两短,话传出去,肯定会变成自己的不对,好像逼得覃冕池跳崖一样。那样一来,将无法跟关大海交代,同时也会让很多魁门弟子戳自己的脊梁骨。
他没有犹豫,将身一纵,使出踏空术,足尖在峭壁上轻点,几步之后,轻轻落在树根上。
他将一口真气吊在胸腹之间,鼻嘴没有呼吸,使得身子轻如片羽。在旁人看来,可真是自由如鸟,眨眼就落到树根上。可他自己知道,刚才的情况太过凶险。崖壁被雪雨洗刷,湿漉漉的,几乎无法立脚。真力稍一运用不当,就无法控制身体的份量,和足尖点在峭壁上的力量,很容易脚底一滑,摔下深谷。
徐天德弯腰伸手,握住覃冕池的一只胳膊,覃冕池只觉手臂如同套上了一只钢圈。
徐天德心中略定,低头一看,忽然吃了一惊。
他发现,覃冕池的十指就如钉子一般,深深钉在树根之内,而并非如自己刚在悬崖之上匆匆一瞥以为的那样,是双手抱着树根。
树是千年老树,经历了无数风雨,仍然扎根悬崖之上,可以想象树根的坚硬。但覃冕池跳下来时,极其匆忙,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居然能够十指插入树根内,绝不是一般的功力可以做到。覃冕池此人,绝不是一般的人物。
徐天德没有多想,他低头对覃冕池轻声说:“覃侍奉,你先把手指抽出来。”
覃冕池这时也发觉自己十指插树。他一边答应,一边想把手指拔出,可没能做到。他不明白自己情急之下,是如何插进去的,也不懂得如何才能拔出来。
徐天德将覃冕池的身子略微提起,减轻他手指上的受力,说:“你再试试。”
覃冕池说好,手腕使劲,拼力一拔。轻轻“噗”了一声,十指就如十枚钢钉从树根上拔出,声音虽小,但十分干脆。
徐天德将覃冕池的身子缓缓提起,示意他也站到树根上来。由于大树从根部折断,可以容脚的地步不大,两人挤在一起,立时都有些晃悠,各自伸手按住峭壁。
徐天德抬头往上看去,从树根到路面至少有七八丈的距离,如果自己只是一人,倒可以设法。但怎么将覃冕池送上去,就要费些脑筋。这时他听见覃冕池轻声说:“徐堂主,你看。”
顺着覃冕池视线的示意,徐天德低头一看,发现距离树根下方半个人高的地方,果然有个往内凹陷的小洞,空间不大,但目测足以容人。
覃冕池说:“幸亏有这个洞,不然我就摔死了。”
徐天德仔细又看,心想,如果只是从上边的路面往下看,这个洞口由于被树根挡住,是很难被发现的,心里已有五六分相信了覃冕池的话。但是,覃冕池说他从这里往下一步一移,后来终于一脚跌下,摔到峭壁下,却能完好无损,却还没有令人信服的理由。
山风冲到峭壁之上,回旋力量极大,徐天德觉得此处不可久留。现在的办法,只有运用真力,将覃冕池抛上去,让上边的人接住。但抛人和接人,都非易事,稍有闪失,恐怕覃冕池和自己都会摔落悬崖。
徐天德正在迟疑,上头的路面上飞快放下来一架软梯,听到辜婆婆在上头喊道:“徐堂主,覃侍奉,赶紧攀梯上来。”
上头季药守、柴戈、兰伍诸人看见情况危急,都是束手无策。辜婆婆见季药守皱眉走来走去,双手连搓,唉声叹气,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说:“季台长,你堂堂的大台长,当真只知道治病救人吗?这不简单,你们鬼门台难道没有梯子吗?不要硬木长梯,软梯有没有?”
一语点醒梦中人,季药守恍然大悟,说:“有的,有的。”
梁宝芝赶紧命令自己的几个徒孙辈年轻医生,去鬼门台取了两架用藤绳和木棒编织的软梯来。上边众人牢牢屏住,徐天德和覃冕池分别从一架软梯登上路面。见两人在路面站稳,众人都吁了一口长气。覃冕池和徐天德各自也都觉得后背汗湿,刚才真是在生死关口各走了一遭。
关大海说:“兰伍,你骑马下山一趟,看这处的峭壁之下,是否有一匹死马?如果有,找几个青云堂弟子来,好生看守。”
回头对季药守道:“季台长,请你安排几个人来,将这处路面的积雪仔细打扫。柴戈,你负责在这里细细检查,看是否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辜婆婆听见徐天德这么安排,本来因为救上徐、覃儿人的笑脸顿时笼上一层寒霜。
徐天德知道她的心情,给众人解释说:“咱们既然要查,就把各方的话都验证一番。最让人高兴的是,我们现在人人安全,没出什么生死大事,这是最让人宽心的。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慢慢弄清,最后让大家评理。”
辜婆婆听了徐天德的话,虽然别扭,却也没有马上反驳。她想,要不是亲眼看见徐天德不顾安危救人,相信他人品端正,我可真要好好质疑了。谷三已有人证,大家都知道他下午就上山了,怎么还不能洗脱嫌疑呢?
一行人回到鬼门台,都按徐天德的吩咐,呆在一处房中,各自找椅子暂时安歇。不多久,柴戈来报,在清扫路面积雪的过程中,找到了一根布绳。这就印证了覃冕池所说的脱衣结绳救人。
天色渐晚,季药守令鬼门台的厨房整治了几大份菜来,辣椒炒肉、大葱炒鸡蛋、拍黄瓜、豆腐汤,都用大盆送进来。虽然简陋,但大家都饿极了,狼吞虎咽吃起来。尤其覃冕池,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将近一天未进寸食,看见了饭菜,才觉得心里发慌,放肆吃了个饱。
正吃的时候,兰伍从山下通过空木传讯,禀报发现了确有一匹死马,应当是从高空摔下,全身血肉模糊,骨头寸断,已经让青云堂弟子就地搭起一个棚子看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