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开学了,你脖子上的红领巾还不赶紧摘下来好好洗洗?”妈妈正帮着我收拾书包,而我此时正躺在沙发上叼着红领巾,我用力咬着红领巾的一角,牙齿来回磨合,果然磨出了不少黑水。
“还在那咬,一个学期都没洗过一次,也不怕咬出病来。”妈妈接着说。
“红领巾是国旗的一角。”我松开了嘴,开始了我的长篇大论。
“然后呢?”
“它是用革命先烈的鲜血染红的。”
“嗯,那和你从来不洗红领巾有什么关系?”
“我怕先辈们的血被洗掉。”
“胡说八道!你就是懒,学学你叶子姐,一个礼拜洗好几回,总是干干净净的。”妈妈又拿堂姐做例子数落着我。
妈妈摇了摇头,满脸疑惑的望着我说:“真是不知道老师怎么就看上你了,让你入选少先队?”
我回道:“我不仅是少先队,还是班上第一批。”
“哟,那你凭什么?是选班上年纪大的?还是个子高的?”
“凭荣誉!”
“哎呀,你可笑死我了,你有什么荣誉?”妈妈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儿笑岔了气。
落选体育课代表、被撤职美术课代表,这些也都算是拿的出手的,可是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没底气说出来,这段对白终于以我的沉默收尾,我摘下脖子上皱皱巴巴的红领巾扔在茶几上,以发泄我的不满,之后突然顿悟,不应该和妈妈较劲,反正红领巾又不是我洗。
还不习惯假期与新学期之间的突然转换,好在开学伊始并没有第一时间学习新知识,而是首先进行第二批少先队员的选拔,他们同样被安排在阶梯教室举行仪式。
我们第一批已入选的少先队员无所事事,清一色的站在窗外看着他们,此情此景,想起了去年9月份,我领着头,羞涩的站上了讲台的最右边,我向左望去,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严肃极了,整个教室里的空气开始凝结,我的身子也渐渐僵住了,连脖子都转不回来了,这时,脖子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我掰过头来,原来是高年级的大姐姐为我系红领巾,我低下头,不敢正视前方,直到宣誓时,我才不得不昂起头,机械的大声朗读对白,而此时,系红领巾的姐姐们早已悄悄谢幕,消失了踪迹。
宣誓完毕,刚走下讲台没多远,为我系红领巾的姐姐忽然叫住了我。
“宣誓都结束了,还傻愣着干什么呢?”
“什么?”我问道。
眼前大姐姐的形象忽地变得模糊起来,我尽力眯着眼,却始终留不住这画面。
“我问你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还不回教室去!”画面突然消散,紫蓝幻猛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终于回过神儿,原来宣誓真的已经结束了。
“干什么,你以为戴上红领巾就了不起了?吓我一跳!”看着眼前紫蓝幻一副拽样儿,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就你还第一批少先队员呢,红领巾皱皱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捡了谁丢在地上不要的,哈哈!”
“我今天招你惹你了?”开学第一天就被人莫名其妙的数落一顿,心情已变得十分低落,望着紫蓝幻手舞足蹈、渐行渐远的背影,真恨不得追上去狠狠揪住她的头发,让她给我赔礼道歉,但碍于她脑后长眼的“特异功能”,我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
上课了,我坐在座位上目光呆滞,心里十分不希望看见严老师的身影,可既然是语文课,严老师终归是要来上课的,最起码寒假作业也是要收的,不一会儿,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都到齐了吗?”
声音听着有些陌生,也许是经过了一个假期,耳朵起了茧子,总之,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清亮了。我抬起头,觉得严老师的模样怎么也变得陌生了,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眼前分明就是一位陌生人。
“有些同学可能没睡好,现在打起精神来!”只见眼前的这位女教师从粉笔盒里抽出一只完好无缺的白色粉笔,却无缘无故的掐断了一截,被掐断的这一截掉到了地上,无人理睬,又见这位女教师在黑板的正中间写下了一笔硕大的“关”字,顶“天”立“地”足足占了黑板的三分之一,生怕有哪位同学看不见这“关”字。
“这个字念什么?”
台下齐声答:“关。”
“很好,以后你们就叫我关老师,严老师不再教你们了,从今天开始由我代严老师当你们的班主任!”关老师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严肃,似乎并不乐意接下这份差事,突然有些想念严老师,都来不及和她道个别。
这一节课下来浑身舒坦,关老师和严老师不同,并没有限制我们上课的坐姿,只要不是东倒西歪就好,突然又有一种解放的感觉,新来的关老师似乎也挺好的。
“作业给我。”我一回头,看见紫蓝幻凶巴巴的瞪着我。
“什么作业?”
“寒假作业,快拿给我,一点儿都不自觉,总是我亲自来催你!”紫蓝幻见我无动于衷,竟伸手掏向我的书包。
“你干什么,我没同意就翻我东西?”
“就属你最拖拖拉拉,你看看别的同学多自觉。”我扫视了一圈回过头,寒假作业早已被强行收个干净利落,我极不情愿的拉上了书包链,感觉像是受到了凌辱一般。
熬了一上午的课,终于熬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
“放学回来了?赶紧坐着吃饭去。”从厨房传来姥姥的声音,她甚至都没有探出头来望我一眼,仅凭推门的声响,便知是我回来了。
“门总是不知道关,小心飞毛腿又来了。”姥姥端菜的同时,右脚轻轻向后一蹬将门带上,“说说,开学第一天上课的感觉怎么样?”
“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什么好,什么不好?”
“好的是我们语文老师换了,对我们没那么严厉了。”
“那不好的呢?”
我抿抿嘴接着说:“数学老师没换。”
“对你们严格是为你们好,像你这样不听话的就该多管管,瞅瞅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好伺候,哎。”没想到姥姥最后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我辩解道:“我在学校老师都夸我老实、听话。”
“哎呀,可真行,就能在家欺负我们,一到外面老实了。”再也不指望能从姥姥嘴里得到一句夸赞,我默默放下碗筷继续说道:“还有紫蓝幻,我不想和她在一组了。”
“跟你们老师说去,跟我说有什么用?”
“我不想吃饭了。”
“爱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