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园区内大多是低矮的厂房和围绕着厂房建造的围墙,四车道的宽大马路虽然也因地震而时有不平,但比起之前走过的路来说,还是显得相当顺畅的,一行人行进的步伐也是快了不少。
两个小时后,一行人停下来休息,对队员们来说,这种程度的行军算不了什么,更多的是为了照顾我和阿茹。小家伙毕竟还小,从避难所出来后,这几天和阿翼奶奶连续走了至少30多公里的路。刚才就一直看小阿茹不对劲,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还一直深皱着小眉头。停下来后,我把小阿茹穿着的运动鞋脱了下来,看到的一幕让我心疼不已。
小女孩的脚毕竟娇嫩,长时间的行走跋涉,阿茹的脚上早就磨出了血泡,并且血泡还磨破了,阿茹的鞋子里沾满了血渍和灰尘的混合物,小白袜子上更是如此。
“嘻嘻~阿茹厉害吧!”阿茹面露痛苦地微笑道。
“傻阿茹…”坚强的阿茹让我感到无比心疼。
我试着把阿茹的袜子脱下来,清洗一下伤口,避免感染。刚脱到脚踝就看到阿茹的小脑袋上布满了汗珠,大眼睛紧闭着。
因为磨破的伤口已经和袜子沾在了一起,下面的过程才是最为痛苦的。
“阿茹,忍一忍…”
我缓缓地脱下沾在伤口上的袜子,因为伤口被重新撕开,鲜血立刻流了下来。阿茹痛的小牙咬的嘎吱响,却依然一声不吭。随后我拿出一瓶水给阿茹把伤口上的脏东西洗干净后,从副队那儿借来了一卷备用纱布给伤脚裹上。
做完这一切后我看了一眼阿茹,阿茹却满头大汗龇着小牙地微笑地看着我,我的心里顿时无比难受,强忍着情绪对着阿茹微笑。
这种事情恐怕连许多成年人都难以忍受,谁又能想到一个仅有6岁的孩子竟能如此坚强。
阿茹不能再走路了,之后的路我便一直背着她。小阿茹被我背在背上,调皮地一会儿抓抓我脏乱的头发,一会儿说自己的脚好好笑,像个大粽子……我附应着却一下子也笑不出来…
由于我开始背着阿茹,导致队伍的行进速度变慢了一些,但好在即使照目前的速度来看,也是完全能在天黑前赶到的。
“咳咳…”
最不想看到的事终于发生了,趴在副队背上的奶奶忽然在一阵剧烈咳嗽之后彻底昏迷了过去,嘴角还流淌出一丝鲜血。
“奶奶!”第一声是我喊的。
“奶奶…”第二声是背上的阿茹喊的。
副队立刻把奶奶平放到地上,简单地检测了一下生命体征。
“老人还活着,只是昏迷过去了”副队说道。
“那我们抓紧时间,快走吧…”我说道,我明白现在除了抓紧时间赶到中队驻扎地之外,别无他法。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副队低声道。随后向队员们说道:“加快前进速度!”
……
已经能看到市区的废墟轮廓了,最后的3公里多,副队一个人背着奶奶率先赶到,随后是队员们,最后是背着阿茹的我。
到达联盟的游击中队驻扎所在地后,副队进如了一座看起来随时会倒下的医院废墟之中,队员们也跟了进去,我也随后壮起了胆子跟了上去。废墟中有一扇大铁门,相必中队基地也是在庇护所里的,果然,在副队打开了庇护所大门,一行人下到里面后,赫然看见一群身穿同样制服的军人出现在庇护所中。
“诶?邓副回来啦!怎么不见老丁!”一位似乎和副队很熟的人手臂上绑有红十字标志的布嘴里叼着香烟,嘘寒问暖道,
“丁队长牺牲了…队员们也牺牲了三名……”副队微低着头低沉说道。
“……”抽烟的医务兵沉默了,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似乎这种事其实司空见惯。
“对了,刘队,中队长呢?”随后副队问道。
“胡队长带三个队的人出任务去了,好像是大桥那边有融合种上了岸”医疗队刘队长回答道。
“融合种?杀死丁队长和三位队员的也是个融合种,还是植物类的形态种!”邓副眉头深皱道。
“哦?居然还有植物类形态种,我以为早就都被联盟的战略武器烧光了呢!”刘队长深吸一口香烟,语气中透露出些许诧异。
“是啊,就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见过植物类的,才导致我们吃了大亏呢,而且也没带足够的燃烧弹,哎,都是我的错…”副队坐了下来,低着头沉沉说道。
“哪能怪你啊?我们不都是一年多都没见过植物类融合种了,现在基本都是水生类和动物类,就连联盟的首要打击对象都早就不在东方了!”刘队长也坐了下来,安慰道。
“等胡中队回来吧,哎…”虽然有刘队长的安慰,但副队依然是闷闷不乐。
“别灰心,发现了是好事,而且胡队也一定会为丁队报仇的,放心吧!”刘队长吸完了最后一口烟,随手扔在了脚下,碾熄了。
“但愿如此吧…”邓副看了一眼地上熄灭的烟头,似乎联想到了被他亲手碾熄生命的丁队长,不由得再次感到深深的愧疚。
“对了,这几位是?”刘医生看向站在门口抱着阿茹的阿翼和半躺在地下的昏迷老人,疑惑道。
“哦~对了,差点忘了大事!这几位是丁队长救下来的幸存者,这位老人现在身体非常虚弱,赶快给她做抢救吧!”邓副似乎突然想起来了还有位重病的老人。
“哦,好好…”刘队长是医务兵出身,听到邓副说的情况后,立即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奶奶身边简单查看了下情况后,向旁边正在抽烟的医疗队队员低声道:“来人搭把手…”
两名医疗兵扶起昏迷的奶奶,放在了位于庇护所东侧专门分割出的医疗室的担架床上。
四十分钟后…
奶奶全身上下贴满了各种生命检测设备,刘队长在给奶奶打了一只貌似是肾上腺素的针后,看着逐渐攀升的生命指标,缓缓摘下了口罩。
“刘队,情况怎么样?”邓副坐在椅子上,沉声问道。
“医生,情况怎么样?”阿翼确是在旁边焦急地等待,看到刘医生取下了口罩,慌忙问道。
“情况不太妙,老人人体过于虚弱,在强行注入肾上腺素后,各项生命指标依然低于正常一截,心率很慢,目前只能用呼吸机来维持了…”刘医生缓缓取下手套,从大褂中掏出香烟,回答道。
“就没有救命的办法吗?”我有些疑惑奶奶身体的恶化速度怎会如此之快。
“你是叫阿翼是吧!”刘医生停下了抽出香烟的手,又重新放到了大褂兜里,朝我走来。
“是的,刘队长!”我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刘队长忽然伸过手来搭向我的肩膀,把我带到一个安静的角落,语重心长地回答我道:“阿翼啊…俗话说人活一口气,这个气其实不是争不争气,而是人的精气神,你奶奶年纪虽然大,但身体基础确实很好,身体虚弱其实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老人在精神上已经全面崩溃,这才是关键。简单而言就是,你奶奶是自己放弃了活下去的机会和勇气啊…”
刘医生的话犹如晴空霹雳,一时间我竟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泪瞬间汹涌而出,我没有回应刘医生的话,冲向担架床边,扑通一声跪在了奶奶面前,随后仰天流泪,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过往画面。
世间最强烈的痛楚竟是无声的,我只是流泪,却发不出声音,随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