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马在余玄的狂笑声中缓缓睁开双眼。
刚从全神贯注的状态中退出,便看到眼前笑的有些癫狂的余玄,谢马一头雾水,好在余玄平日里行为就疯疯癫癫,他除了好奇以外倒是并不意外。
“你在笑什么?”
谢马皱着眉头,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挪屁股,要是确定余玄确实是中了邪,他好第一时间逃跑。
一直欣喜若狂的余玄没有注意到谢马已经清醒过来,听到声音后,先是一愣,然后看向谢马,一步上前,双手捧住谢马那肥胖的脸颊,双目放光,激动的道:“胖子,我们遇到老神仙了啊!”
谢马被余玄的动作吓得一激灵,本欲转身就跑,但见前者并无更过分的举动,便安下心来,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余玄却全然不在乎谢马一脸迷茫的表情,脸色涨红,唾沫横飞的自顾自说道:“小爷我从小便博览群书,什么名家著作,军事史学简直就是信手拈来,那些国府正史,民间野史更是不在话下,至今早已修得一身无上学问,而在那野史当中,我对修仙这一块更是涉猎颇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方才进行的应该就是修行当中练气吐纳这一步,书上说只要能够做到这一步,就说明你已经踏上修行路了!”
余玄激动不已,他自然不会告诉谢马,当初有一阵日子他沉迷于修仙,废寝忘食的翻看各种古籍,野史,只要瞥见一个仙字,便定要整页整段字斟句酌的反复翻看,虽说那时他还认字不全,但磕磕绊绊的也记住了不少东西。
其中有一些关于修炼的片段中,都有提及吐纳便是修行的根源基础。
而作为修行最基础的起势,吐纳的动作要领也极为简单,大致就是盘腿坐下,以一种特别的节奏缓缓进行呼吸,而其中最重要的地方在于需要在呼吸的同时调动天地灵力用以充盈自身,这个过程便是所谓的修行。
可他翻遍了缙城所有关于修行的野史古籍,愣是找不到关于如何调用天地灵力的详尽记载。
这让总是为了躲避爹娘只能半夜偷溜出房门披星戴月练习吐纳因过于集中精神而导致中途打了无数次磕睡却连天地灵力的毛都没见到的余玄甚为恼火,恨不找到这些书籍的作者,掀开他们的棺材板质问他们为何那么喜欢本末倒置。
虽然余玄并不确定那团雾气是不是传说中虚无缥缈的天地灵气,但能引发如此壮观的景象,除了存于传说中的神仙修行以外还能是什么?
跟余玄待久了,谢马的耳朵已经可以做到自动忽略前半段话。
他低头看了看摊在地上的那本《转灵诀》,方才遵循书中所写,闭眼凝神,默念口诀,体内很快就出现了之前在普学院课上出现过的玄妙感觉。
而后,他便感到似有无数热流从耳鼻处涌入体内,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接受了这股热流的浇灌以后的兴奋雀跃,连血液仿佛都在沸腾,汗毛都在舞蹈,如果不是热流的中止,他甚至愿意永远沉溺于从这种飘飘欲仙的状态。
“难道这便是修行吗……”谢马喃喃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
余玄打断道,他左看右看,捡来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放到谢马面前,说:“来,看看能不能打碎它。”
谢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他的拳头倒是比这块石头大上不少。
他紧紧握了握拳,屏住呼吸,面目狰狞的用尽全力朝着石头锤去。
“啊——”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石头当然不会惨叫,这是谢马的惨叫。
石火毫发无损,谢马捂着通红的拳头,龇牙咧嘴,面目扭曲。
余玄在一旁皱着眉头奇怪的挠了挠头:“不应该啊,怎么修了个仙连块石头都打不碎啊?”
被疼痛刺激后,谢马这时才明白过来,刚才的自己是多么愚不可及,居然会鬼迷心窍听了他的话。
纵然是一向好脾气的他也忍不住捂着红肿的拳头怒骂道:“废话,修仙要是这么容易的话连你都能当神仙了!”
余玄没能听出这句话的第二层意思,一拍手,豁然开朗,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害,差点我就要转头去找个江湖术士拜师学艺去了。”
谢马微微一愣,有些错愕,一时竟分不清余玄是为了故意让他用手砸石头而装傻还是真傻。
在他愣神间,余玄已经扯住他的衣角,迫不急待的说道:“快,咱们赶紧去找那位仙法高超的老神仙,若是去晚了,人家指不定又去哪云游四海了!”
听到这句话,他忍不住心中腹诽,先前唤人家老骗子,现在又叫老神仙,这般生硬的转折,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表露出一丝尴尬,也只有像余玄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才能说的如此自然。
正准备与余玄离开雾湖,谢马突然发觉雾湖上方那标志性的雾气居然已经不见,周围原本被雾气缭绕的有些虚幻的环境也变的清明许多。
他神色震惊:“这团雾气呢?!”
余玄嘿嘿一笑:“被你吃了啊,对了,我还没问你呢,听闻谷先生说雾气源于河川湖泊里的水,以前跟你来这,有内急时我可是都往这湖里方便的。”
他猥琐一笑,用手肘捅了捅谢马,低声问道:“怎么样?味道如何?”
谢马白了他一眼,闭口不言,不再追问,面对余玄的不正经,缄口不言是最好的处理办法,虽说他对此确实好奇,但要是让他借题发挥,最后能否知道答案不好说,听他啰里八嗦一大堆却是必然的。
二人离开雾湖,走出树林。
余玄前脚刚走出树林,便脚底一软,一阵眩晕,差点跪倒在地,原来是先前过于激动,忘了至今仍然空腹,现在激动过去,全身却使不出一丝力气了。
趁此机会,谢马连忙扳回一城,别过头摆手道:“你我同辈,万万不可行如此大礼。”
跟余玄在一起混了这么久,哪怕谢马为人再憨厚,说几句这类混账话也已轻车熟路。
余玄半跪在地上,也没了拌嘴的心思和力气,有气无力的哀嚎道:“快过来扶我一下啊!”
谢马叹了口气,无奈的走过去将他搀扶起来。
二人慢慢踱步返回缙城。
走进城门,清风茶庄内,詹玉正在给一位正与众人口若悬河夸夸其谈的外地客人添茶,瞧见了正被谢马搀扶着余玄,顿时满脸笑容,不由开口道:“哟,这不是余少爷吗?怎么又走不动路了?莫不是又在野外遇见了什么食人虫怪?”
詹玉所加的这个“又”是有原因的。
在余玄小时候,曾有一次与詹玉前往距离缙城颇远的一处花海游玩,花海周边草坪甚多,里面不乏有些爬虫昆虫之类,余少爷又不安生,到处乱窜,免不了摔了一跤,趴倒在地时,就看到眼前有只蜥蜴。
这只浑身长满鳞片,布满可怖斑点的怪物正在进食,嘴里正咬着一只不只是什么动物的残肢,嘴巴一抽一抽,似乎是在咀嚼。
从小养尊处优几乎很少见过什么昆虫的余少爷被吓的当场呆住,竟趴在地上愣是看完了蜥蜴进食的全程才反应过来,回过神来的余少爷涕泪横流,哇哇大叫,在不远处的詹玉连忙闻声赶来,本以为这位少爷是摔疼了,等瞥见小少爷湿了一大块的裆部后,他实在忍不住,笑的满地打滚。
那一次,被吓的腿软久久无法自主走路的余玄就是像今天这样被搀扶回来的。
进了城门后一直刻意远离清风茶庄的余玄听到这声取笑,不免有些窘迫,冷哼一声,暗自骂了一句晦气,要不是现在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他定要好好跟詹玉小儿掰扯掰扯。
当下只能示意谢马走的快一些,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