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芮希,你是这样对待我送给你的人?”
凌芮希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花竽,手指怜惜地轻抚着她沉睡中的脸,身后传来老夫人冷冷淡淡的质问。
“我并不知道母亲会把她撵出去,也不知道花竽竟然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凌芮希苦涩地一笑。
“你倒轻巧,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推得干干净净。”老夫人摇着团扇走到床榻前,语带严厉地说道。
凌芮希不由自主地看向老夫人,她并不十分美艳,身上有一种清冷疏离的气质,脸上淡淡妆容,眼角眉梢有浅浅的憔悴之色。老夫人像一朵孤傲的白梅,而他的生母则像百花园中的艳丽牡丹。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不知道她竟会隐瞒我。”她如果早点告诉他,他也不会如此粗心大意了。
“我想不是花竽故意要隐瞒你,而是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了身孕。”老夫人顿一顿,无奈笑叹。“这孩子就是这样漫不经心,好像天塌下来都有高的人顶着,和她没关系。”
凌芮希淡淡一笑。
“前一日花竽来也没听她提起,看来她自己是没有发现的,这丫头真是让人操心。”秦玉蓉送走请来替花竽问诊的大夫后,端着刚沏好的香茶进来,笑得很是欣慰的样子。
凌芮希默默望着花竽苍白的脸色,她睡得那么沈,让他无法想像她从离开王府到回到王府这当中究竟遭遇了什么。
今早,若不是他急着出门找她,也不会正好看见她在大门口昏倒,旁边一个车夫扯着她要银子,而不让她进王府大门的人竟然是母亲身边的男仆。
抱着花竽进府时,他没有直接把她带回“云养斋”,而是来到后花园的阁楼里,因为他不再信任自己身边的丫鬟,不相信她们会好好照顾她,而能够让他放心托付的人只有老夫人和秦姑姑了。
这间阁楼他从来没有来过,非常精致小巧,对于老夫人和秦玉蓉,他的印象也都不深刻,虽然老夫人对他说话的态度总是冷冷冰冰,但他却没有感到任何压力和厌恶。
“现在花竽有了身孕,你要怎么安排她?”老夫人淡然问道。
凌芮希默然半晌,才说道:“本来和我母亲已经说好了,下个月迎娶正室,一起将迎月和花竽收房为妾,但是我母亲竟然瞒着我把花竽撵出王府。我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厌恶花竽,非要把她从我身边赶走不可。”
老夫人冷冷一笑。
“无非就是因为我的缘故,因为花竽她们都长得像……我。”她本欲说出女儿“芮晴”的名字,但是因为芮希对芮晴的记忆不多,所以也就不提了,而芮晴长得最像她,她又刻意挑选了长得像女儿的风竺、花竽、雪笙、月筝四个人,她们四个人容貌与她相似也是自然的了。
凌芮希并不知道自己母亲和老夫人之间的恩怨,而且长辈之间的私事还是不要过问太多比较好。
“花竽如今已有身孕,也许我母亲会接纳她。”他尽可能往好处想。
“你把你的母亲想得太慈爱了一点。”老夫人冷笑道:“现在花竽有孕了,你母亲只会更加讨厌她而已。”
凌芮希心头一凛。虽然打从心底不想承认这样的母亲,但她对花竽所做的一切又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不只你的母亲,还有你即将过门的正妻、你的侍妾迎月,以花竽的个性是绝对应付不来这些人的。”老夫人的目光深沉,声音冰冷。“她如今有了身孕又怎么样?我生过三个孩子,结果呢?没有一个留了下来。如果有人不想让孩子活下来,这个孩子就难活命。”
凌芮希惊愕地看着老夫人,一瞬间,他看见她眼中积蓄已久的恨意和痛苦,背脊不禁窜过一阵寒意。
“如果有人不想让孩子活下来,这个孩子就难活命,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想起老夫人所生的三个孩子都未成年就夭亡了,一个都没有活下来,未免不可思议。
“你们倒乖巧,一个个都懂得喊我母亲。”老夫人冷笑道。
“父亲一直都是这样吩咐我们的,告诉我们只有正室夫人才是我们真正的母亲。”凌芮希谨慎地回答。
“真是虚伪!”老夫人冷哼。“我要我自己生的孩子喊我母亲,要你们这些别人生的孩子喊我母亲有什么意义?”
看见她眼中冰雪般的恨意,凌芮希倏地收回目光。她的每句话都像铅锤般,重重地锤在他的心上。他知道她是在用自身遭遇提醒着他,将来花竽也很可能会遭受到与她相同的命运。
他深深思索着,不知道有什么方法才算真正善待花竽。
突地,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床榻缥缈传来。
“花竽醒了!”秦玉蓉微笑轻喊。
凌芮希见花竽醒来,急忙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你好多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东西?”
“四爷……”花竽彷佛还未回神,惊惶地坐起身,紧紧抱住他,哽咽地说道:“我总算见到你了!”
“没事了,不用害怕,你已经回来了。”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柔声安抚。
“我回来了?”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怔然地望着四周。
“是啊,你回来了,傻丫头。”秦玉蓉含笑说道。
“姑姑!”花竽一看见秦玉蓉,破涕为笑。
“都已经多大了,还是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老夫人淡淡地说。
“又挨骂了。”花竽低头一笑,突然掩住嘴,吃惊地看着他们。“为什么这么奇怪,我人在阁楼里,四爷也在阁楼里?”
“你在大门口昏倒,是四爷把你抱来这里的。”秦玉蓉笑了笑说。
“为什么?”花竽不解。
“因为如果把你带回『云养斋』,怕你又会被我母亲撵出去,所以才暂时先把你带到这里来。”他轻声解释。
“至少香灵还不敢闯进我这个阁楼里,对我,她还是有忌惮的。”老夫人慢慢踱到桌案前坐下,漫不经心地摇着扇。
“原来是这样啊。”花竽悄悄抬眸凝瞅着凌芮希,她现在很渴望能紧紧抱住他,最好两人再来一个缠绵热情的吻,可是老夫人和秦姑姑都在旁边,她只敢在脑中胡思乱想而已。
“你现在还好吗?”凌芮希捧高她的脸轻问,眼中满是关怀。
“我可能病了,全身都不舒服,也许是昨夜着了凉,头昏昏的。”她认真地说明自己的症状。
老夫人长长一叹。
秦玉蓉轻笑了起来,说道:“好好躺着,我去给你弄安胎药来。”
“安胎药?!”花竽低呼一声,惊诧地看着凌芮希。
“刚刚大夫说你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你自己一点都没有感觉吗?”他搂她入怀,轻笑着说。
花竽在他怀中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的孩子有这么糊涂的母亲真是命运坎坷。”老夫人摇头浅笑。
“原来……原来怀孕的感觉是这样……”她的双眸灿亮,闪着点点星光。
“很不舒服吗?”凌芮希怜惜地抱紧她。
“是不太舒服,可是我好喜欢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是孩子在调皮捣蛋吧?”她羞怯地说着,小手轻轻掩着她格格笑的红唇。
她甜美的神情让凌芮希也不禁漾起笑容。
“孩子已经来了三个月,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他捧住她的脸蛋轻啄。
花竽回吻,两人忍不住吻得愈来愈浓。
“老人家还坐在这儿呢,你们两个正经一点。”老夫人用扇子轻敲桌面。
两人倏地分开来,脸红尴尬地对望着。
老夫人忽然慢慢地轻声低吟——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她观察着花竽和凌芮希的反应,只见花竽脸色无限娇羞,而凌芮希则是震惊不已的表情。
“为什么?”凌芮希站起身,惊讶地看着她。
“那张藏宝图你看过了?”老夫人微微一笑,轻摇着团扇。
“难道母亲也看过?”他问完,忽然想起什么,转眸惊愕地注视着花竽,用眼神质问她。
花竽也同样用惊愕的目光看着老夫人。
“藏宝图?”她不可思议地眨着大眼。
“是啊,那天趁你不注意就看了。”老夫人依然笑得轻轻淡淡。
“四爷,对不起。”花竽转过头来,羞愧地咬着唇,诚恳道歉。“我不知道老夫人会偷看,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算了,偷看就偷看了,反正只是情诗而已,也不是真正的藏宝图。”他叹口气,轻拍她的肩膀安慰。
“情诗?”花竽困惑地看着他。
“芮希,你送给花竽的信物就该是这样的情诗,而不是打什么无聊的哑谜。”老夫人浅浅笑道。
“什么信物?”凌芮希愈听愈迷糊。
“老夫人,那并不是四爷给我的信物啦!那是四爷交给我保管的秘密,我到现在也才知道那是藏宝图呢!”花竽红了脸,尴尬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