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初正式的葬礼她并没有去,她并不想看见沈家那群人。
沈家别墅的书房,顾行烟向沈家爷爷来求沈北初的骨灰,顾行烟穿着黑色的长裙,头上待着黑纱,素白的脸上不施粉黛,书房没有开灯,她在黑沉沉的天色下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眉眼低垂向沈老爷子提出这看似无理的要求。
沈老爷子穿着黑色锦袍唐装,眉宇间的皱纹深的像两道沟壑,双眼盯着顾行烟定定的看了半晌,叹息一声,道:“按照所有的常理来说,我是不能把北初交给你的,但是这孩子一生都过得太苦了,现在他去了,这一次就随那孩子的心意吧。”
生前,沈北初最大的愿望就是山河湖海都去走一遭,她想,那就让他的骨灰撒在海里吧,让他随着波浪,随着洋流,随着鱼鳍,随着海鸟,随着海风去这人间走一遭吧,她不舍得让他埋葬在了永恒的静寂中。
沈老爷子站在窗口看着打着黑伞抱着装着沈北初骨灰的匣子向门口走去的顾行烟,闪电划破天空,照亮整个天空,也照亮沈老爷子的脸,北初,爷爷能为你做的不多了,别怪爷爷……
“呜——呜——”
只是上午九点,天色黑暗阴沉的像是深夜,万物皆寂,只剩长风悲鸣呜咽,戚戚的寒雨拍打而下,顾行烟面容沉寂,静静地看着这被天色映衬着发黑的海水。
今天这样的天气,本不宜出海,但顾行烟想最后送送那人,他喜欢大海,她就不忍心让他死后还是一个人孤独的长眠在阴冷潮湿的地下深土。
以前总是那人送她走,这一次,就让她来送他最后一程吧,让他的骨灰去往天涯海角吧,去各个他曾经取不到的地方吧。
沈北初,你看到了吧,今天的风这样大,一定是长生天让它们来带走你,把你带到每一个角落,别再回来了,就让这些阴谋,恶毒,揣测永远永远的远离你。
顾行烟斟酒三杯倾洒向大海,闭眼,泪水还未滑落,就被卷入风中,她以最深刻的哀悼来祭奠,为了他逝去的年轻正直包容的生命,为了她逝去的对于拿起手术刀的期盼。
狂风卷集着乌云,海水风起浪涌的怒吼着涌动,大块乌云摩擦碰撞着,海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在乌云和大海之间,顾行烟站在高高的游轮上,风扬起她面上的黑纱,素手轻扬,沈北初的骨灰由顾行烟亲手送往大海和天地之间,海鸟在海上反复盘旋哀叫着。
……
深夜,雨势渐大,顾行烟醉的恍恍惚惚,摇摇晃晃的从酒吧里出来。
突然一阵刹车的声音在顾行烟跟前响起,谢容知坐在车里静静的看着窗外被大雨淋的湿透了的顾行烟,嘴角轻扯,那双微挑的桃花眼里渗出寒气。
覃凯从后视镜上悄悄瞄着谢容知的脸色,琢磨了许久,才谨慎地开口,“小少爷,不下去看看烟小姐吗,她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呵,哪里是状态不太好,那个人死了,他把顾行烟的心也跟着带走了。
谢容知只是看着窗外的顾行烟一言不发,覃凯就不敢再多话,看着窗外的女子,希望她能自己来上车,不要再难为自己了。
顾行烟却跟没看见眼前的车一样,神色漠然的走过去,谢容知放在黑色休闲裤上的手渐渐收紧。
“砰——”顾行烟跌倒在雨水里,她的手又一一个不自然的弧度被扑倒在地上,顾行烟原本纤细白皙的手腕此刻红肿的非常明显。
谢容知用力的甩开车门,跑过来捏着顾行烟的肩膀把他扶起来,厉声问她,
“顾行烟,你这样是给谁看,你连你自己都不了是不是,是不是?”
顾行烟缓慢的挣脱谢容知捏着自己肩膀的手,面无表情,双眼盯着地面上的某一处失神,就像没有看见这个人。
谢容知凝视着顾行烟狼狈空洞的样子,用力的抱紧她,通红的眼睛里盛满绝望和悲伤,眼角缓缓流下泪,轻声呢喃“顾行烟,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我输了,我输了”
顾行烟抬起头,听着他痛苦又压抑的呜咽,脸色严肃,
“谢容知,你忘了,你无论说什么我都听不见呀。”
手指轻轻抚上谢容知脸上的泪珠,问他,“谢容知,你哭什么,我都这么惨了还没哭呢,我真羡慕你,还能哭得出来。”
她捻着谢容知的泪珠,像是和自己说,又像是在和谢容知说,“谢容知,你知不知道,我连哭都哭不出来,沈北初死了,谁能还我一个沈北初呢?谢容知,你一定是后悔的吧,后悔把我的手弄成这样,可是你还会后悔,至少你是无心的,可是那群沈家的人呢,他们?他们此刻估计高兴地快要弹冠相庆,举杯欢宴了吧,沈家人,我好恨呀,谢容知,我一定,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