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行多为末路。”
“无耻老道,其人太甚。”黎尘一直在旁边听着,终于是忍不住了:“不知道你今日算过自己要被掀摊子没有?”
黎尘双手撑在摊子上,看着老道气不打一处来,原本以为是落魄的老道,现在看来完全就是老不正经的江湖骗子,说得几句胡话而已。
“姑娘,老夫看人可从...来没走过眼。”老道试图解释,这姑娘看着文静,可这一说话就让他呆了。
“老夫凭本事吃饭,向来童叟无欺。”
“接下你是不是要说为他解这一劫?”
“正是。”
“那是不是有难度?”
“确实有难度。”
“轰。”
凡小尘刚把手缩回,老道的小木桌飞了起来,黎尘一脸怒意,银两落在了她的手中。
“初时问你有没有算过自己会被掀摊子,看来你今日出门是没有算过了。”
老道面色如常,双腿的肌肉有些抖动,勉强按住说道:“老夫行走天下,问心无愧,何来算自己这一说。”
“我看你道号阴阳,你道号应该叫阴阳怪气。”
“无知妖...无知少女,休得胡言。”
“小子,听老夫一句劝,现在逃出流云城尚有一线生机。”
老道提溜着桌子和小板凳一边跑一边说,凡小尘屁股下的小凳子都不要了,时不时回头看黎尘有没有追上来。
“老夫所说句句属实,逃出去就是活路,此生不参与此间的事,那就是唯一的活路。”
黎尘将就手中的银子扔出,直奔老道而去,怒吼一声:“还不快滚。”
凡小尘笑了,这老道却是有点东西,可让他逃,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逃。
“你不是要看海天一线吗,我现在就带你去。”
“若是现在逃,或许来得及。”
“可我不想逃。”
凡小尘带头走向前去,这方圆几里曾被火烧过,烧得很彻底,就算是留下的石头也是漆黑的,地上有黑印,那是他曾经的族人,遇袭之后就连尸身都没有人敢来收。
十多年前的事情在一瞬间浮上了心头,全族独活他一人,在流云城苟活了一年,那一夜的火烧得很旺。
城中想去救火的百姓却被黑衣人拦了下来,还因此死伤了数人,当时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但现在,他回来了,就没有再逃出去的道理。
走过流云一族祖宅的大门,他没有看一眼,平静得想一汪死水,门口有数道黑炭一样的痕迹,那是他的族人。
被飓风挪动的石条四处皆是,有不少的百姓在街道中间仅有的一条小道同行。
他御炁挪动了石条,石条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而他也应该回到他原来的位置。
流云一族的少主。
经历了十多年风雨的洗礼,黑灰被冲尽却没有把地上的黑印。
越靠近城墙,他的头垂得越低,这里是族人逝去最多的地方,也是黑印最多的地方,密密麻麻。
他左右挪动,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合适位置,地上全都是黑印。
这都是他的族人,是那些为抵御飓风来到城墙上的族人,却被人偷袭,他们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视线从木屋划过,踏上了城墙的台阶,这里每一阶都曾经有他族人的鲜血,而他的父亲,当代的东海流云,就倒在这个城墙之上。
城墙原本有近三丈高,只是现在剩下的两丈都不到,一部分毁在十多年前,一部分毁在几天。
在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小土包,那里埋葬着的是他数不清的族人,城中的百姓将灰收集起来后也分不清谁是谁。
就安葬在了一起,那时他也跟在百姓身后磕了几个头,他眼睛的泪终究是落了下来。
黎尘静静的站在了他身边,想用手轻抚面前人,却还是放下了手。
城墙距离海面不过一里,满目疮痍,不少的水坑里有水波泛起,一看就是有鱼在其中。
不少头上绑着白布的人在水坑里捞着鱼,就算捉到了鱼也没有欢呼声,来这里只是为了生计。
若是能选择,他们不会要这些轻易得来的鱼,可如今船破了,家没了,人亡了,最好的选择就是挺过这一段时间。
天空阴沉无比,海岸线无边,原本湛蓝的海水现在看上去很浑浊,海天一线是看不到了。
“这里是看海天一线的最佳位置,今日是看不到了。”他转过身,眼睛清澈无比,对身旁的女子说道:“改日你自己再来看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女子迟疑了片刻,道一声保重之后御剑离去。
他御剑来了一处人家求来了几炷香,转而去到了那处小土包,三柱香点燃之后插在了泥土里,他在小土包面前站了很久,把小土包的杂草清理了一遍,又把土包周围散落的泥土整理了一番,用碎石围了一圈。
“父亲,母亲,我的族人们,小尘回来了,这一次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走出流云城?”
少年垂下了头,泪顺着脸颊而下。
......
......
城外一处密林之中,四下不知隐藏了多少修士,一个男子站在中间,一个美貌的少女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少女脸色苍白,无力的说道:“父亲。”
“道主。”
男子听到少女叫他道主之后才转过身:“我的好女儿,这一次你做的很好。”
恶鬼道道主上前扶起了少女,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欣慰的说道:“等此事了了,你若有什么想要的,为父都可以满足你。”
“父亲,还请父亲能救下他。”
“救自然是要救,但是要看他是否真的有用,是否如先生所说,他有那种能力。”
道主脸上恢复了冰冷,放开了少女,双手附在了身后:“我派你潜入正道,可不是让你去学习所谓的以拯救苍生为己任之类的空话。”
“你可知就算是正道对流云城的事都束手旁观,逃得比兔子还快。”
“圣教向来只做有益的事,我的好女儿,此事还用我教你吗?”
道主拉起了少女的手,宛如慈爱的老父亲,眼中不时有杀意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