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你的酒量这么好?”陆乘风眼睛直勾勾盯着二师姐,缓缓说道。
二师姐顿了一会,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像是在享受什么,又睁开眼睛,说道:“这烧鹅怎么做的,真好吃,今天格外好吃!”
“也许是因为最后一顿晚饭了吧。”陆乘风,手里拔出手里的剑,拔出一半,又推了回去。来来回回推着玩了起来,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情,又像是考虑怎么开口说一些事情。
“你说,人为什么到最后才知道珍惜一些事情?”
“珍惜什么?”
“珍惜感情,珍惜希望。”
“平时,不也一样要珍惜吗?”
“平时?平时……哎……”二师姐想想这几年,确实没有什么可值得珍惜的事情。为了生活奔波的她,已经开始麻木。
对感情麻木,对希望麻木。
“你的丈夫,平时对你好吗?”
“对我好?我对太好了!”二师姐开始咬牙切齿道。
“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伤害,哪怕是一点点。”陆乘风,用筷子拨了拨灯芯,又轻轻把筷子戳了一下桌子,甩去沾到的灯油。灯油顺着小木桌,慢慢铺陈开来。
“没有一辈子的好男人,只有骗子一样的好男人。”
“骗子一样?”
“他爱你的时候,你是最珍贵的。他可以为了你赴汤蹈火,为了你散尽钱财;可是他不爱你的时候,你就像是空气,他可以对你恶语相向,也能够对你拳脚相加。”
“打女人的男人,算不上真男人。”陆乘风握紧了手里的剑,恶狠狠道。
“可比起拳脚相加,更厉害的莫过于态度的冰冷。一个人跟你吵架,说明你还有吵架的价值,但是一旦这个男人开始对你不说话了,你说脏话他都不回你的时候,才是真正可怕的开始。”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离开他,就能解决这样的问题吗?”
“你的意思是全部的男人都是这样?”
“我只是不再确定。也许,所有的男人应该都是这样吧。”
“可你毕竟才了解过一个男人,如果你多了解一些男人,也许会改变想法。”
“改变想法,很难。但是,自己一个人过却很轻松。我不想再那么累了,我只想活得轻松些,活得高兴些,活得快乐些。”
“这应该不算是很难的事情。”
“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
“现在呢?”
“现在……现在……现在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了。”
“什么感觉?”
“一种绝望的感觉。一种厌倦这个世界的感觉。当我的脸被我的丈夫毁了的那一刻,我的心其实就已经死了。如果不是玉麒麟,我还记挂着我的孩子,我想自己是绝对不会活到现在的。”
桌子上的盘子,开始慢慢见了底。陆乘风看到四个盘子快要空了,忍不住佩服起二师姐的胃口来。
“这哪里像是快要离开世界,想要与世隔绝的人吶。这胃口确实很好,甚至比我还要好。”陆乘风说着,嘴角忍不住开始上翘。
“这是我第一次吃这么多东西,可是我却没有什么吃饱的意思,如果再给我上一只烧鸡,也许我还能吃一会。”二师姐感觉浑身好像有了些力气,自己对于生死已经不是那么看重了,也许她自己早就不是那么看重了,可是她现在确觉得呼吸好像顺畅了很多,没有之前呼吸困难的感觉了。
“看来,给你准备的饭菜应该很可口。”
“你们对死囚都是这么高规格的待遇?”
“不是。”
“我居然是个例外?”
“对,因为你有勇气盗大雁塔的贝叶经书。”
“究竟是谁在经书盒子里面下了毒?”
“是汝阳王府的小王爷,江湖化名贺千秋!”
“听着,倒不像是一个小王爷的名字,倒像是一个老头子的名字。”
“没有办法,为了行走江湖方便,现在很多人的名字都不是真名。”
“名字的真假,其实并不重要。只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
“也许吧,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
“对,你!”
“我的名字很重要吗?我只不过是一个被你捉起来的凡人,现在只是一个死囚而已。”
陆乘风,每次听到她说自己是死囚的时候,又想笑又悲伤,两种感觉一起在心里涌动。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
“可是,人总要有一个代号,就像我,陆乘风,一说出我的名字,大家都知道我是六扇门的捕头。”
“或许吧,不过我的名字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我就要死了,如果非要有一个代号,那么你可以像月师弟一样,叫我二师姐。”
“月惜风?”
“你也知道他?”
“当然。江湖上的铁钩银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看来他的名气,比我要大得多。”
“女人求什么名气,只要有一个好的男人作为归宿,这辈子还要求什么呢?”陆乘风的话里有些劝慰的意思。
二师姐当然听得出来:“是啊,你说得很对!可是仅这一点,也许很多男人做不到,很多女人得不到。这是一个难题。”
“也许,尝试着换一个角度思考问题,能够让你的生活更有希望。”
“不必了。”
“可……”陆乘风还要说些什么,但是二师姐已经转过身去,慢慢离开。
今天的夜晚,没有月亮。只有叫的厉害的蝉与青蛙。在陆乘风听来,蝉的声音,简直是天下第一难听的噪音。青蛙的叫声,是这天下第二难听的悲嚎。
剑,已出鞘。灯光映照在陆乘风的脸上,就像是一团小火苗,在风中摇曳,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燃尽一般。
陆乘风的功夫一向很好,只是今晚练剑,实在有些晚了。不过,他似乎并没有一丝丝的困意,只是觉得手中的剑越来越清,当值的士兵在窗子里面看着他,窃窃私语。
“陆捕头这是怎么了?深夜练剑,一练就是几个时辰,我还从来没有见到他练功这么刻苦过?”
“哪里是练剑,分明是在练心!”
“练心?”
“对!练心。”
“何以见得?”
“你没有看到他的招数,已经乱作一团了吗?如果是真正的练剑,那么一定是按照套路来的,一招一式,都应该有标准的。可是现在你看。”
两人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过去,舞剑的陆乘风,这个时候每处一招,都在出到一半的时候,收手,又不知道下一招该出什么。这哪里还是练剑,简直是像喝醉了的人在胡乱耍剑。
“乖乖!我们的陆捕头,进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因为和那女囚喝酒喝醉了?”
“胡说!陆捕头根本一滴酒都没有喝!”
“可是,他进去的时候,我明明看见有一壶正宗小烧酒,你怎么知道他没喝呢?”
“因为他从牢房里面出来的时候,身上根本没有一点酒气!我闻到了。”
“那为什么,陆捕头今晚像是喝醉了一样。”
“这我哪知道呀,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难言之隐?”
“对,难言之隐。”
剑落在了地上,这个时候的剑却比刚才的要光亮几分。不过,此时的天空中依然没有月亮,窗内的灯,也没有增加激盏。可是为什么此刻的剑却比刚才更加耀眼呢?
其实,就连陆乘风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因为他现在的眼睛,有些模糊了,就像是一个人喝醉了一样,模糊得几乎看不清这把剑的模样了。
“听,有人在唱歌!”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