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眼里湿漉漉的,泪水蓄的很满。顾易希被她的眼神骇住,明明那么的没有杀伤力,却那样的让人心颤。
脚步就那样停在那里,僵硬的动不了。
“未季不要任性。”顾易希说的话,带着他惯有的口气。
未季身体慢慢往后倾,大半个身子已经在窗户外面。
舒影睁大眼睛,葛斯行像是要往前冲,翁旗脸色刷白,顾易希手伸了出去。
头发被吹乱,四处飞扬,遮在眼睛上。手抓,指间有点发白。身体控制住的没有掉下去。
楼下有些嘈杂,警笛声传来,四周早已围着人群。
“顾易希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只会任性?”未季问,语气里有着无法言喻的疲累。
顾易希狼狈的错开眼神的交汇,逃避,出了逃避估计没有其他的选择。
未季笑了,这次没有之前的那么歇斯底里,夹杂着苍茫和无奈。
拿着美工刀的手更加用力,隐约的压着青筋。葛斯行和顾易希互看了眼,使了个眼色。
顾易希手刚触及未季的衣角,就感到什么飘过,然后消失。
“啊!!!”舒影大叫。
翁旗错乱不堪,驻在哪里。
葛斯行的眼睛睁得很大,写的都是震惊,脚刚踏出一步。
手上还存留刚刚衣服的触感,屋子里还泛着她的味道,什么是哀大莫过于心死,这应该就是顾易希现在的感觉。
手上有些水,手指触及,再摸摸自己的眼眶。嘴角的弧度开始变得讽刺而无力,原来他还会哭,原来他还有眼泪。
“快看,那人掉下来了。”
楼下围观的人,议论着,睁大眼睛,注视着那个正在降落的物体。
葛斯行冲下楼,舒影紧接在后,翁旗也随着出去。只有顾易希还在原地,身体有些虚,慢慢的跪在地上。
地板上,“嗒、嗒、嗒……’都是眼泪。
顾易希那么内敛那么隐蔽的人,在阳台上,很卑微的姿态,眼泪不止的流着。像个孩子,手捂上心房,眉头皱着,承受着很大痛苦似的。事实也是如此,连呼吸都要花全部的力气,缺氧,非常……
扶着墙慢慢站起,双腿打着颤,中心不稳的前后晃。
整个人被抽去灵魂,眼里全是仓祭,本来就没有人气,现在越加的虚渺。
很空,脚步声仿佛都有回声,空荡荡的。
电梯里四面都是镜子,早已熟悉的东西,如今却让他有些不安,全部都暴露在外。
医院走廊很安静,偶尔有医生或护士走过,顾易希站在那里,阴沉的和医院的气息相接。
葛斯行走过来,点了根烟,看了眼顾易希,眼神询问要不要。
顾易希摇了下头,没有要烟。他想来不喜欢这个,虽然能带来一瞬间的迷失,终归不是真切的。
“那孩子是你的。”葛斯行开口,吸了口烟,有点沉重。
顾易希停滞了下,看向葛斯行眼里有些不相信。
葛斯行嘲讽的看了眼“顾易希,未季什么样的女人,你不知道吗?”口气轻轻的,带着绝对的轻蔑“无论她表面如何,她还是有自己的一套底线的。她爱你,真的爱你,用她的所有来爱你。可能方法不对,可能比较偏激,但你最不该的就是否认她对你的感情。”
顾易希一言不发,沉默死寂的沉默。
“她和我从来没有什么,也不可能有什么。未季的父亲是我妈的弟弟,未季就是我妹妹。她是个悲剧性的人,母亲是情妇,生了她,不是男生,所以她母亲一直不待见她。再加上季家承认未季,不承认她母亲,这点让未季的母亲更加讨厌她。电话你也听到了,她母亲什么人你应该有个大概的映象。”
脑子里浮现“到底什么时候拿钱给我,我和亲爱的要去巴黎玩呢。”
“我没钱。”
“没钱不知道问季家要吗?养你这女儿有什么用?老娘要不是因为你早就找个有钱的嫁了,你个赔钱货。”
“那我以后就不是你女儿了。”
体内打了个寒颤,那就是未季的母亲。顾易希眸子有些危险的色彩,这样的家庭造成了那样的未季。
“未季……”只说了个名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也不用太有心里负担,就算未季不自杀也活不了多久了。胃癌,癌细胞扩散,她又不肯住院治疗。只不过我原以为,你会是她活下去的希望。”葛斯行笑了笑,无奈,嘴角的弧度牵扯的吓人。
顾易希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心跳,不是因为他跳,而是跳一下太过疼。钻心的疼,无法抑制,深入骨髓。
“你说我是她的希望?”顾易希微颤的说出这几个字,夹杂着不可置信。
葛斯行拍了拍他的肩膀“曾经是。”转身离开。
……曾经是,那现在呢?是不是已经不是了,她失望了,心思了,还是……
悲伤感无力感酸痛感,各种夹在一起袭来,如潮水般,没有办法阻挡。
终究,他还是他,还是那么一个人。
未季,这两个字在心底发烫。
翁旗在医院楼下的咖啡厅里,对着面前的咖啡发呆,目光呆滞。舒影就坐在对面,同样的动作。
人生有时候真的无奇不有,舒影看翁旗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现在两人竟然如此平静的坐在这里喝咖啡。
半天两人都没有说话,咖啡早已凉了,面上波痕在荡漾。
“未季会不会有事?”翁旗的声音,很小,软软塌塌很没精神。
舒影抬头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没有回答她。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从16楼下来,会没事么?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眼睛发涩,鼻间发酸,怎么会没事,连安慰自己都安慰不了。
“翁旗你为什么不早说顾易希是你哥哥,你知不知道未季多喜欢顾易希。”带着哭腔和责怪。
翁旗红着眼,望着舒影,委屈难受“那你知不知道我多喜欢未季,从第一次看见她,我就喜欢上了她。”为什么要怪她,又不是她的错,她只是真的很喜欢未季。
舒影很想那面前的咖啡泼她,忍了下来,都是可怜的人。
“橘子,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么?未季喜欢顾易希,顾易希喜欢未季,你都看不出来么?你插在中间,然后让你们三个人都痛苦,你就好受了么?”
翁旗两只手抓在一起,紧紧的抓在一起,眼睛睁大“易希没有告诉我,他喜欢未季,他不喜欢的。”
舒影瘫在椅子上,有些挫败的看面前的女人。顾易希喜欢未季虽然表现的不明显,仔细观察都会注意到,他对未季不一般。她不信翁旗不知道,应该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算了,现在争这些有什么用?”
翁旗好看的五官没有平时的灵动气息,处处死板,牙齿咬着唇,有些出血。
季家和那个女人应该是最后知道未季出事的人,顾易希看着未季的母亲,父亲,以及那些家人。再一次为未季悲凉,那女人穿着很华丽的衣着,踩着高跷,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刺鼻的过分。
顾易希皱着眉,用冷漠眼里的厌恶。
葛斯行上前打了个招呼,简单说明了下。
……割脉?……跳楼?……自杀?
那群人脸上的表情满是错愕,可惜只是错愕,其他任何其他的情绪都没有。
“死了没?”
这三个字是未季的母亲,那个曾经风华绝代的女人,那个曾经很美很美的女人,那个生未季的女人问的,葛斯行嘴角抽搐了下“还没,但是阿姨你不用失望,未季胃癌,癌细胞在扩散,死是迟早的事。”语调有点上扬,嘲讽意味十足。
女人,脸色难看了点,有些僵硬,瞪了葛斯行一眼“你胡说什么,什么胃癌,我女儿怎么会有胃癌。”
“呵呵。”葛斯行笑了两声“你女儿不仅有胃癌,还有哮喘,轻微的抑郁症,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你是怎么照顾她的,怎么身体这么不好,你一点都不知道?”未季的父亲,那个有钱的季家男人,眼神锐利的看着女人。
女人毫不客气的反驳“你不是她老子吗?你怎么不照顾,你怎么不知道这些?”
男人被堵的无话可说,阴森森的站在那里。
“现在状况怎么样?”终于有人问到正题了。
葛斯行从声音看过去,季如,发现季如视线的方向是顾易希。来回扫了下,明了了些。
仔细观察了下顾易希,想不通这么男人,终究是有什么特别的魅力让未季,季如这两个女生如此执着。
观察未果,在他眼里他只是多了些神秘暗沉的色彩。
“还在抢救。”
……从16楼下来,就算下面有安全措施,重力加上一系列的摩擦,伤害也是惨不忍睹的。
“顾易希是吧,我想和你谈谈。”未季父亲看了眼顾易希,有些严肃。
顾易希抬头,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走了过去。两人在走廊的一个角落……
“未季自杀,是不是因为你。”直戳要害,刚刚收拾好的心,又被剖开。
顾易希眼神有些错乱,很快整理好,沉沉的看着未季的父亲“到底是不是我不确定,应该我是有很多原因,甚至是导火索没错。”
“你爱未季吗?”
沉寂,走廊微暗的光,较为阴沉的氛围相互照应。
顾易希眼里闪着真诚,以及认真“爱。”
未季的父亲拍了下顾易希的肩膀,略带沧桑“之前很近,之后就会很远。作为一个父亲,虽然我确实不喜欢未季,可是我还是她的父亲,她依旧是我的女儿。我希望她幸福,如果她好好的,我摆脱你好好对她。”
顾易希看着他,突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嘴角牵扯的笑了下,就当做回应了。
其实这些就算他不说,他也会做好。之前错过了太多,如今,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去弥补。
眸子中雾气横生,浓的看不清眼前的世界。
“她在哪?”顾易希问葛斯行。
这是高考的最后一天,顾易希在考完后第一时间找到葛斯行,强行留住他。这是他们可能有交集的最后一次,如若这次再不问,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葛斯行站住,挑眉看了顾易希一眼。嘴角勾着坏笑,似是而非的那种“怎么想她了?”带着调侃,语调有些上扬。
事情已经过了一年多,那一幕依旧鲜明的存留。衣角的触感,残留的味道。
抬眸,很认真的看着他,没有一丝开玩笑的迹象“告诉我。”
葛斯行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要找自己想办法去。早干什么人了。”甩了下包,走了。
盛夏本就极热,阳光刺眼的过分,顾易希微眯着,看着他的背影。头上,后背上是汗。心却是凉的,极凉,透心的凉。
眸子被发射成七彩的,琉璃般照人,眼前却是朦胧的,布满一边苍棘。
翁旗从身后走来,看了看顾易希,眸子还是那样透彻不过多了分忧伤。
“怎么样?”
顾易希摇了摇头,扯个不算笑的笑“走吧。”
“哥哥,我是不是真的错了。”这个问题一直盘踞在脑中。
“你还喜欢未季吗?”顾易希停下来,认真的问,一年前的种种错的最多是他,翁旗,只是顺着她心走。而他错误的以为,能够保全两个人,谁知道到头来都遍体鳞伤。
翁旗顿了下,眼神飘忽起来,睫毛透过阳光,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片刻。
“喜欢,不过我确定不是那种喜欢了。”唇边是释然的笑“曾经以为那是爱情,后来时间磨了之后,才发现那只是一时迷惑,而如今都已经变成那段最值得回忆的时光。”
顾易希摸了摸翁旗的头发,眼里有了丝清亮,这也算,是件好事。
成绩下来,顾易希不出意外的考上,志愿填的是A大,生物医学专业。
潜意识里面要学点和医学有关的东西,可能是未季的关系。
公寓还是那个第16层的房子,自从那天后,他没睡过一次安稳,想过搬家,最后都是未果。深究其原因,还是不舍,曾经这里他和她一起生活过。有种错觉,只有他还在这里,未季就会回来一样。
她的房间,摆设依旧,衣服还照旧摆放。顾易希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空气里仿佛还流淌着她的气息。但,仿佛也只是仿佛。
微闭双眼,涩的有些发痛,按了按头,转身带上门,存封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