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贴着少年阑珊的鬓髻,徐徐飘起那年泛黄的记忆,如同漫天飞舞的秋枫,最终缓缓落向深沉的大地。
跃回地面,叶参商目光垂落脚下,踏过满地枯叶沙沙,暮然掀起封尘年华。
霞光静谧地穿梭在林道之间,少年的身影斜斜拉长去向远方。
司马梦落羽睫轻颤,秋眸潸泫。
心不知所痛,问思绪纷乱,竟无处安放。
“小姐,我们此刻是真的得救了。”百里逐影望向自家小姐安抚道。心间的大石猛然放下,疲惫立刻席卷全身,而身旁倔强的姑娘已是连着三日不吃不喝甚至不眠,此时终于脱险,应是喜极而泣。
司马梦落却是轻摇螓首,那流散的发梢,恰似心中理还乱的愁丝。
“百里姑姑,眼前这人好生眼熟。”司马梦落丹唇微微翕动,不住呢喃。
“当然,可不是平辽司马府上那位冒失假家丁。”百里逐影轻笑道。想来小姐甚是劳累,一时记不得无关紧要之人也是再寻常不过。只是眼前少年眉眼之间与昔日全然不同,神态放若,自成气象。
而司马梦落听罢,仍是不断摇首,双眸渐渐凄楚。万千心绪交集,竟骤然倒下。
“小姐!”百里逐影赶忙上前察看,发现少女是因疲劳过度,加之心思缠乱,只是一时昏了过去。
随后,百里逐影回过身,挺直身躯,再向少年躬身作揖恭敬道:“多谢少侠相救,逐影往日不敬之处,还望足下海涵。”
叶参商轻笑道:“无妨,百里姑姑甚是有趣。”
若是换作以往,百里逐影定是会不喜少年这般称呼,而如今恩重于山,即使如何称呼也不再计较。
百里逐影走到大坑前,见方才威风凛凛的参天艮护法此刻却蓬头垢面地横躺在地,昏迷不醒。刚想上去了结其性命,却被叶参商制止道:“你今日若是杀了他,来日司马家定遭参天教清算,你可有实力护的住?”
百里逐影叹气,少年所言甚是,而今的参天教谁与争锋?当下只是和司马家为邪魔者之事有所牵扯,若是杀了对方得力干将,岂非直接撕破脸皮,参天教自是不会善罢甘休。
悻悻作罢后,百里逐影对少年又道:“少侠深藏不露,逐影深感钦佩!今日有伤在身,来日定当悉心讨教。我等要去并州,不知少侠是否同路?”
叶参商淡淡道:“吾带你们回青州司马府。”
百里逐影一怔,惊疑不定道:“那是还需再回天山关?万万不妥。此时再去,敌众我寡,我等已无再战之力......”
然不等百里逐影说完,少年已牵过囚车,往回路走去。
百里逐影虽是心急,奈何重伤在身,拗不过对方。
可也不甘小姐再陷死地,刚想继续再劝少年,却见少年指尖闪烁寸芒,令她彻底合上绛唇。
叶参商一招“雪桥剪梅”,囚车的铁锁扭曲而解,颓然滑落。
百里逐影心中荡起波澜,少年乍看之下毫无修为,之前见其御星而来,想来也是仗着某种神秘魔通,才能出其不意击倒五行央央境的参天艮护法。眼下又得见其还有功法藏身,不由看不穿少年实力几何。既然他执意要请小姐和自己回青州司马府,应是司马家主请来相救,那么断不会做无把握之事,或许心中自有其妙招。
“百里姑姑,若是还有气力,背上司马家小姐,我们继续赶路吧。若是累了,让吾来背,亦是可以。”叶参商看着发呆的戎装女子笑道。
百里逐影闻言,二话不说,立刻上前接小姐下囚车,背于身上,稳稳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嗔道:“果然还是原先那个浪荡家丁!”
身为大武库的百里逐影,臂有千斤抬磐之力,当下虽是重伤,也能轻松将消瘦的小姐背于身上,怎可能会让任何男子趁机轻薄了小姐。
叶参商讪然跟于一旁,闲庭信步,宛似游山玩水。
方才逃也没逃多远,当下走也没走多久。
望着满地狼藉、铺满碎石的关隘,百里逐影哪还认得出是刚才那座高耸拔地的大关。
若不是天山依旧在,黑河独自流。谁能想像当年令十万辽军仰头长叹的赳赳雄关,就在俄顷之间,被身旁这名平平无奇的少年所摧毁。
叶参商有些头痛,对于此关,他也是不舍得摧垮,但相较利弊,要救出司马梦落和百里逐影,就必须如此。虽然实力有所增加,可他依旧没有把握能单挑得胜袁不北,只能操控陨星出其不意。
大关荡然无存,可是关内的死伤却是不多。
叶参商虽首次操控陨星,但却游刃有余。只是冲着大关而去,并不愿多伤及无辜。
而方才关墙上的千余名士卒皆又下关围堵戎装女子,留守关墙处的也没有几名。因此,多数人还是逃过一劫。
百里逐影背着司马梦落再次踏入关内,当即引起了还在惊慌失措中的众士卒注意。
守备大将翟征蓬恶狠狠地望着眼前女子,丈丈境的他不断地打量对方伤势。眼下大关被破,京都大将军定要拿他问罪,若是他助参天艮护法,捉拿眼前等人,或许便能脱离军籍投靠参天教,然后保住自己一条性命。
只是艮护法现在却不知所踪,能对抗这位重伤中的人间大武库,唯有自己和身旁千余名兵士。但好在对也是伤势垂危,众人齐心协力定能将其拿下。
“大胆妖女!立即束手就擒!”翟征蓬大声道。迅速聚拢上千甲士缓缓慎重靠近。
百里逐影双眼都没抬,刀也没出鞘,只顾着往前走去。
守备大将见状,不觉傻愣原地,莫非戎装女子这是要自暴自弃?
女子越走越近,翟征蓬正要扑身上前动手之际,突然一道剑芒划过脚下,带起灼热的火烟,刺痛鼻尖。
“吾乃尔等对手。望尔等先考虑明白,再决定动手,莫自误了性命。”叶参商手持枯枝斜斜指地。
方才那道剑芒便是出自他手中枯枝一挥。翟征蓬吞咽苦水,横刀抵前,认认真真地端详着来者。
少年轻描淡写的一剑,顿时令旁边上千甲士也束手束脚。守备大将此刻才察觉,并不是自己一人身前有剑芒划过。其他人等皆同自己一般!
“小子,莫要故弄玄虚!今日你若是出手相助这二人,便是与上商军队和参天教同时为敌!岂不怕日后遭朝堂和江湖共同追杀!”翟征蓬危言耸听恐吓道。
少年露出一丝惘然道:“朝堂?江湖?”
翟征蓬见少年迟钝片刻,心中暗自得意,毕竟对方还是年纪太轻,只言片语就足够压垮其幼小的胆量。
一人能打能杀又如何?凡事还需掂量后果,这个时候,背后的势力即决定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翟征蓬一阵狞笑过后,便不再理会少年,举刀杀向戎装女子。
身旁众士卒也是与守备大将一般,不断肆意地揶揄和嘲讽那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少年,并同时跟进上前,瞬间对戎装女子形成合围之势,一时刀光粼粼,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