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雨浸染之中,马蹄惊雷而起。
人从四面来,剑往一方去。
锁子错甲,甲坚似铁。铁精长剑,剑气如霜。
夜清虽是央央境,可毕竟身受重伤,气血不足,加之方才奋力使出“妙手落英”,使得本就渐渐不支的体力更是河涸海干,此刻战力已不足平日二成。
面对四周犹如汹涌潮水般袭来的杀招,已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迈开沉重虚浮的脚步闪躲而去。
只可进不可退之间,夜清咬紧牙关,双眸迸发出决然的光芒,有如滴水扑洒火海,碎石欲填汪洋。
“呔!”
一声娇喝。瘦弱的身躯爆发出高亢的声响。起身迎击而上。
手握枪刃,身似转轮飞旋。雨水纷飞之中,火星四射如烟花耀目。一抹红缨劲舞,万般烨熠狂飙。
那十二名武卫瞬间脸色铁青,只见手中长剑俱被猛然弹开,带着身下的战马双足拔立,仰鬃嘶啸。
强忍着虎口的剧痛,收回铁精锻造的长剑。剑身上下陡然多出许多坑坑洼洼的缺口,如同心中密密麻麻的惊骇,渐渐爬上冰冰冷冷的后背。
然一息过后,众武卫毕竟久经沙场,迅速调整战姿,脸上重新变回初时的冷酷。
回过神,紧握兵刃,慎肃地望向包围之中的这名武艺卓绝的奇女子,斗志又复昂扬。
而夜清也不好过,握着枪头,抵着地面,弯腰弓身拄在原地,眼神涣散,身形摇坠。仿佛已是强弩之末。
未等十二名武卫再次落剑,一道身影抢先袭来,带起长长的棍影,滚烫而又重重地砸在夜清瘦悴的后背。
夜清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横飞而去。拍摔在坚硬的青石板地面之上,砸起积水飞洒冒烟。
商扬手持断了枪头的枪杆,昂然站立在夜清方才的位置。灼热的铁杆冉冉冒着雾气。
“哈哈哈,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曾经不可一世的千机院早已灰飞烟灭。而你,往日高高在上的千机院风姑,如今在本王面前还不是一条断脊之犬。哼!与我为敌就是这般下场!”燕王肆意大笑道。
可刚笑完,商扬热气腾腾的身子又觉一寒。
远处,夜清只是挣扎了片刻,便强撑着身子,居然又站立而起。虽脚步踉跄,可前行坚定,朝着商扬徐徐而来。凌乱垂落的散发,被雨水浸漉得更显疯魔。
天空雷声阵阵,电闪隐隐。
商扬不敢置信,自己铁棍带着引以为傲的血燃功,再加上自己夭夭境可徒手举磐的体魄,结结实实地扫中了对方后竟会是如此结果?
方才那一击,要是换作虎豹熊罴也都是当场毙命。虽说对方是央央境高手,可毕竟是以身法入境,不可能还有气力再站得起来才对。
望着亦步亦趋朝着自己缓缓靠近的夜清,商扬又回忆起了当年在千机院被这丫头暴打的情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慢慢往后退却。
当年千机院鼎盛之时,这丫头不似如今这般杀手模样,见不得人。喜爱粉水胭脂的她整日打扮得都是花枝招展,国色天香。但却无人敢觊觎她的美色,只因她的修为实乃震古烁今。那些曾对她尝试讨好追求的权势子弟,各个都被她揍得惊心惨目,毫无招架之力。而那时还未分封为燕王的自己,不仅爱慕其美色,更是要借机拉拢千机子,于是就成了她杀鸡儆猴的对象,仅仅只是一脚,便让他躺了足足半年,并且断子绝孙,致使而今已过而立,膝下却无半子。
商扬愈是回想着过往的不堪,愈是对眼前这名女子恨之入骨。但即便如此,比起渗入到灵魂的惧怕,这些仇恨还是略逊一筹。
“护......护驾——”商扬不禁哆嗦道。连忙撤退到了十二名武卫的后方。
武卫们迅速挺身拨马伫立,将他们的大王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勒紧缰绳,狠握铁剑,收起来方才的高傲,各个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
“十二名高头大马的幽州精锐武卫,竟被一名重伤无力的女子倒逼成这样。此番景象,简直要笑掉大牙!”
正在这时,燕王的背后突兀响起似嗔似怒的嘲讽。声音极为熟悉,回头望去,正是百里逐影突如其来,一身戎装素裹,眉目英气传神。
“百里姑姑见笑了,捉拿要犯必须全力以赴才是。”商扬不由掩饰难堪道。心下百思这百里姑姑偏偏这个时候出现,离开寸步不离的司马梦落来到此地,必是司马家也在垂涎玄碑,特来浑水摸鱼。
百里逐影飞速走来,对商扬视若无睹,到玄碑跟前,看了一眼还在挣扎而来的夜清道:“逐影奉命来此,取玄碑即走。”
商扬闻言,面色灰暗。那戎装女子所表现出来的姿态,仿佛眼中就只有夜清一人,分明就是置自己以及手下百余名军士为无物。堂堂燕王府内,岂能容她如此傲慢无礼?
“玄碑乃本王之物,司马家何来如此的胆量!”商扬狠狠道。他与司马家向来礼尚往来,互相保持着相敬如宾的态度。如今至宝显现,司马家却露出了自己的贪婪嘴脸,趁火打劫,前来夺取他的玄碑。这叫多年来处心积虑要讨好司马家的商扬怎能不恨。
百里逐影回过头,瞥向燕王,嘲笑道:“打一架的胆量还是有的。”
商扬语塞,顿时脸红脖子粗,立马看向不远处的应我行。应我行心领神会跟了上前,与燕王低声了几句。这才让商扬稍稍恢复了些正常血气,不再继续动作。
“燕王若是想要坐山观虎斗,请自便。”百里逐影一眼看穿,甚至无所谓。
这让燕王更加恼怒,只得一声闷哼,继续按着身旁应我行谋划的算计静观其变。
然而事情并未全部按照燕王心中的计划进行。
夜清突然倒了下去,强撑到现在的身子骨仿佛再也经不住大雨不断的垂打。
百里逐影面对对方突如其来的倒下,轻轻缓了口气,仿佛放下了一些心里的芥蒂。她并不是惧怕对方的实力,而是此等场合并不是光明正大公平的较量,她不愿自己胜之不武。然而即是奉命小姐的意思而来,自是以小姐的意愿最先。那就是夺取玄碑,其他事皆如草芥。
百里逐影站在玄碑之旁,虽是早已有了思想上的准备,但还是被晶莹剔透的玄碑偶尔流露出来的大道霞光所深深吸引。
恐怕任何修炼之人都无法拒绝此等机缘去亲近玄碑,隐隐之中有道道真言传出,令人心神荡漾,宛似真正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