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逐影听后,咕哝道:“浪荡贼子,满脑虫子,有何趣事。小姐定又是心软了。”
晨曦洒在窗棂纸上,透着柔光。司马梦落细拨长鬓于耳后,轻托下颌黯然道:“是梦落的梦魇对付不了他,他的识念太过于恢弘。也许同是邪魔者的他,有着不为人知的太多秘密。而这些秘密,使得梦落的邪魔之炁莫名躁动不安,不知为何就很想知晓其中缘故。”
“小姐怕是好奇心又开始泛滥了。”百里逐影无奈道。
“等知道了这些秘密再杀也不迟,梦魇之息已经侵入他体内了,梦落随时都可以在梦中杀他,替老管家报仇。”司马梦落平静道。作为邪魔者之一的梦魇者,一旦操控梦魇之息侵入他人识海之后,穿梭梦境自是来去自如,梦中杀人亦是如探囊取物。
“都好。”百里逐影起身推开轩窗,阳光照进屋来。深呼吸了一口朝气,便惬意地靠在桌案上沉沉睡去。
司马梦落走近熟睡的戎装女子,低手轻轻拂过,带着一缕柔和的气息萦绕在其身畔。
片刻后,百里逐影似乎是做了一个十分香甜的梦,嘴角挂露出满足的笑容。不出半个时辰,原先困倦疲乏的她就从美梦中欣然醒来,四体通泰,精神奕奕。尽情舒展了一下身子,起身道:“谢小姐,逐影去练刀了。”
自从跟随小姐以来,本就修为惊人的逐影更是进步迅速,大世修行有如逆水行舟,这当中自是离不开勤奋刻苦。当然还有她能一日当两日用。寻常人四个时辰的睡眠她通过小姐那里只需半个时辰。
而司马梦落不知道这位叫作百里姑姑的贴身丫鬟究竟多少芳龄,小的时候她就一直是这般模样也不曾老去。但她知道百里姑姑喜欢练刀,每日没事就一直如此,经常练到身体乏累还要为自己守夜看护。心下不忍,便施展梦魇者的邪术,帮她消除困倦。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彼此心照不宣。
司马梦落出生之时得过疑难之症,虽然五岁那年爷爷治好了她,可身子骨依旧差了些,家里面人担惊受怕,又恐她邪魔者的身份让人知晓,就一直将她藏于深闺。对外界充满无比好奇的小司马梦落,每日只能通过阅读陌生人的梦境来了解自己触不及的那片天空。所以,平日里睡觉即成了她唯一的嗜好。在梦中她能自由遍览他人精彩纷呈的经历,亦能细细品读人间的世态炎凉与辛酸苦辣。阅历不同形形色色人生的小司马梦落心智照常人早熟极多,本就多愁善感的她长期困于“金丝笼”中更是伤春悲秋。好在爷爷心疼,后来安排了个大家都管她叫百里姑姑的贴身侍女负责她的安全和起居,允许适当外出,这才得以自由了些。
......
秋日的午时,烈阳当空,“秋老虎”肆虐席卷着平辽各处角落。大地热气氤氲,街景也似乎微微扭曲。这时节,又恰逢赶上了无风季,整座城如同一座闷炉。就连平日里沁凉的辽河经过这十来日的连续暴晒,不久也要干涸见底,此时更像是热锅中的汤水。
城西一处偏僻的闹市巷尾,一群人正聚集在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榕树底下,时不时又靠拢过来些其他人等,直恨这颗千年老树还不够宽大。
一名光膀子大汉蹲在地上,双眼转溜溜地盯着手中揉得有些皱巴的纸张,心无旁骛,哪怕那豆大的汗珠滚溜溜地骑到了他的鼻尖也毫不在乎。
身旁一些脚夫、屠夫、伙夫等各色打扮的谋生计之人也俱是同光膀大汉那般不亦乐乎。
有人不识字也不打紧,在他们身前有名平平无奇模样的男子正孜孜不倦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叙述着纸张的内容。
纸张上皆是些好谋生的好活路,只是委实有些见不得光而已。但这在真金白银跟前又能算啥?就比方那沾了污渍的钱币在江湖市井中还不是照样人见人爱。
至于可信否?那得好好打听打听了,在平辽城里,最说一不二的就属他娘的血手帮了。人要他首富司马展三更死,绝不等到五更亮。不服都不好使。
外包一份就让会写字的抄录一份,看着手中铜色悬赏令的任务在自己耐心宣传下几乎全部分配,平平无奇的男子脸上却依旧古井不波,这远远还不够数,东郊城外的那一处废宅里还有一大摞。忙乎了大半响,靠天蚕易容的叶参商直呼不易。
回到东郊密林中的血手帮秘地,一路顶着烈日炙烤的叶参商并不觉得有多热,冬暖夏凉的衣裳羡煞了一旁死气沉沉的鬼眼。
喝完一口凉茶,叶参商褪去伪装,把已外包出去了的悬赏令用米糊重新贴在墙上,然后再整理下一批要拿去外包的悬赏令并归拢一叠。
如血菩萨所讲的那样,铜色悬赏令看似烦碎,但接触到的都是平辽底层的广大民众,与他们接触收获而得的情报俱是有鼻子有眼未经任何其他组织筛选的一手消息。
听闻一名锦鲤苑伙夫的小舅子所讲,狄伏此次遭血菩萨所袭伤得并不算很重,昨日燕王又给他送来了司马府特制的活马医膏,今日已经可以下床行走。
但这些只是一点小片段,若是以此断事就要误大事。凡事要综合尽可能多的情报,从中归拢出一条最准确的信息。
如今刚上手,自是远远不够。叶参商看了看身旁热瘫了的鬼眼,哂笑问道:“怕热鬼,你那儿有啥燕王和狄伏的消息?”
穿着背衫的鬼眼无精打采地躺在早晨忍着肉疼刚买的凉椅上,本是干瘦的身躯更显得枯槁,像极了一只瘦猴。令所有人都不会相信血手帮杀人来去无踪的天字号杀手竟然是如此鬼样。
“要不是舵主离去前有令,老子才不会去守着那大火炉。”鬼眼要死不活道。
“舵主去哪了?”叶参商问道。
“说是去趟司州总舵。”鬼眼接着说道,“那狄伏也是个天大的奇葩,这等天气居然要挨着个大火炉,且半步不离。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热煞他爷爷的老子了!”
“那燕王和狄伏那有消息吗?”叶参商接着问道。
“唉,上一回写的千字欠条被舵主拿走了,上上一次的杀人名箓也是。”鬼眼耷拉着眼皮答非所问地叹道。
叶参商嗤鼻道:“这就是你所谓的高手风范?呲~德行!”
“哼!不要算逑。老子这儿有关乎你小命的消息。”鬼眼哼道。
叶参商拗不过,拿出一些平日里用来静心写的楷书,不想这些字如今却成了血手帮里的硬通货,用来交易人情及情报。
缔造这种现象的鬼眼接过他眼中的至宝,痴痴看了又看后,然后装作还凑合的样子便将它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摇了摇蒲扇,清了清嗓子,愣是糊弄成一副说书人的模样,右手还边比划,抑扬顿挫地将今日所见娓娓道来:“话说......”
“你意思是狄伏去燕王那儿告我的状,而后又主动要监视我?”叶参商听完后立即归纳道。
鬼眼点点头,咕噜咕噜地埋头喝着茶解渴。
“就一句话能说清的事,你却讲了半个时辰!”叶参商被气乐了。
“那下次再对好价码,你写一字可换我情报讲十字,如何?”鬼眼不臊道。
叶参商不接话,低头忖度着如今形势。
鬼眼见叶参商沉默以为对方介意,才稍觉得自己方才不厚道了些,扭扭捏捏道:“要不再帮你个忙吧。”
叶参商一听,灵光一现,点头豁然道:“嗯,那你发布个金色悬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