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替苏蓝搬过了行李。每晚准时溜进姑娘房里。两个人同居一室尚不为外人所知,每早醒来,安南必定早已从外间翻窗跑回自己卧室,装模作样的走出。大有将暗度陈仓之事进行到底的决心。
叶雨果然打电话找苏蓝说了要她帮忙的事儿。几日清闲,苏蓝布置了画室,整日大半时间泡在里面研究各色各样的人物角色。
偶尔出来在花园里散散步喝喝茶,和安宅里的老仆人们聊聊天。安爸爸安妈妈却是大半时间往外跑得勤快,至于安二少爷,很少露面,正和施离打得火热。
这一日苏蓝闲来无事正拿了素描本涂涂抹抹几页,以前的同事小丁却打来电话。
“蓝,小沫出事了!”
她顿时一惊,“怎么了?”
那边小丁语气痛惜,“她自杀了!”
“什么?!”苏蓝始料未及,挣身从椅子上站起,脸色陡然一变,“到底怎么回事?!小沫她怎么可能……”
那个女孩子如此开朗活泼,平日天真娇憨,怎么会……这种玩笑……
“是真的!”那边小丁难掩难过之意,“她一直不肯回来,也从没联系我们,原本想着她可能因为失去至亲所以一时低迷抑郁,散散心之后就好了,谁知道……昨天她表姐来杂志社收拾她的东西,我们才知道……”
“可是……”苏蓝烦躁心惊的原地徘徊,心里凌乱如麻,“她怎么会?!”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小沫的男朋友吗?”
“我记得。”苏蓝顿住,心里隐隐有了预感,“是和那人有关?”
“全是那畜生的错!”小丁怒火滔天,“这他妈就是再世陈世美!”
骂骂咧咧最后是哽咽出声,“小沫也真是,为这种男人!这世界难道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么?!难道死了就能解决问题!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蓝心底嚯啦突然冻结,这又是段多让人失望的爱情?
她顶着心里空落的酸涩感和痛意,轻言轻语安慰小丁,却掩不住声音里的伤意。
小丁破口大骂,轰轰烈烈的发泄了一场,总算把事情说清楚了。
邹沫和竹马自小亲密,生生天造一双,两方家长早将两人凑做了一对。她大专毕业后一心一意为恋人付出,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支持这男人在高等学府里深造,一年一年的等。山旮旯里飞出凤凰,邹沫青梅竹马的恋人翻身一变已然是另一种人生世界。
变心总是容易的。对于痴心的姑娘不啻釜底抽薪。
邹沫失了至亲原本就是个极重的打击,可恨这狼心狗肺的男人竟是雪上加霜。竟然在她父亲葬礼不久后坦言爱上别处佳丽,迫不及待就提出分手。
那么多年来的甜蜜和形影不离活像个笑话。用完了抛弃的彻底。新欢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家世一流。这就是现实。
她无依无靠的孤女,看那男人携着女人却只能讽然一笑。
这世界很薄凉,这世界不仅仅只有童话。
若不能谓之坚强,那么势必面目全非。
邹沫不够坚强,也不够理智。背叛,无依,这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她崩溃的彻底。
爱的纯粹,所以毋宁玉碎不为瓦全。平常看起来乐观开朗的人,却成了这样决绝激烈的样子。
爱情总爱给人惹祸。
苏蓝微敛着眼,默默的坐在花园的长椅上,表情突然有些茫然。
爱情,是什么?
叶雨一心一意的对萧瑾,结果遍体鳞伤。小沫一心一意的爱男友,结果连活的生望也要放弃。她当初对萧衍迷恋的不可自拔,也终究不过是得了一纸名义的婚约。
是不是,人只有不爱了,才不会受伤?
无可否认,她刚刚对安南定下的心有些动摇。
她有些心思恍惚的走回房里,开了电脑看一个个黑漆漆的头像。叶雨也不在。最近她很忙。
时间刚好到整十点,邮箱里突然跳出提示。
是邹沫的e—mail。显然是设置好了时间。
苏蓝几乎要跳起来,心里一团乱麻的时候,这封邮件让她心底瑟瑟。小沫会说什么?
是告别么?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
一路看来都是那姑娘的爱情。她几乎能看见,一个懵懂的少女与恋人羞涩相依,而后时光婉转,他们山盟海誓立誓永不相弃,最后她为他身心俱付,他对她再无心情。
灰色覆盖的命运。
“那时候,我以为就会是天长地久,却原来,都是我想太多。”
“我很傻,对么?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痛,我绝望到愿意去死。多希望,我原来不爱。”
多希望,我原来不爱。
我原来以为自己是可以做到一往情深,勇往直前的,可是终究,亲见太多残酷。
我是不是开始不信了?苏蓝想问自己,奈何没有答案。这一瞬间,她克制不住邹沫对她的影响,陷入了一种低迷抑郁。
一个人的爱,究竟能维持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其实一个月都不到呢……
末了,窗外扑棱飞过的鸟雀惊醒她的沉思。
一只飞虫嗡嗡在玻璃上拼撞,百般脱不得身出去,转来转去明明看上去就那么一层一样的透明世界,偏生中间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而后就是无头苍蝇一般只管往上面猛撞。昆虫的大脑似乎真的不具备思考的能力。
苏蓝陡然想起了那么一个道理。
陷得越深,就越是忘了自己的存在。
叶雨那样聪明麻木的人,当初为了萧瑾竟然变成了温婉贤淑的淑女,举止行径与本性判若两人。邹沫那样开朗的人,一心只把世界系在恋人身上,一遭背叛就浑然忘记了自己的独立,诚然如她年少时在乡下见过的一种寄生于树的植物,倚靠的存在灭亡,就再也无法生存。
叶雨终究在伤到底之后彻底回归了理性。而邹沫,却是决断的偏激。
苏蓝深吸一口气,暗自摇头。感情的事,真的不能用理性分析。
这样一想,果然烦乱的心就静了下来。两情相悦不该是这样忧郁猜疑,若是怀疑,那么便去求证。轰轰烈烈欢欢喜喜,若是不幸破裂,那便好聚好散。人生不外乎是,重头再起。
他若薄情,我又何必挂恋?一年忘不掉,一生如此长,那我便用更多的时间去遗忘,去活的更好,终有一天能幸福。至少,要让负你的人明白,这世上没有谁一定要谁才活得下去。
一味自伤,最后又能得到什么呢?
况且你在犹疑顾忌的同时,将****几乎看成了赌博,怎知别人不是跟你一样,也在不安提心吊胆?两个人的默契和信任,才能有完满的安心。
苏蓝心胸明朗。安南对她一心一意,她既然踏出了一步,便不能像往昔一样故作糊涂自顾自的不给任何机会就断然避离。
感情从来都会有各样的波折。最后能否守得云开见月明端看两人能否彼此信任坚持。
安南晚上回安宅的时候,苏蓝正窝在沙发上看挂屏。淡蓝色的光晕投在她脸上,心不在焉中带着一丝黯然。
“怎么了?”他脱了外套挨上去展臂抱她,自然的凑到软软的脸庞上亲了几口,看她一副烦恼的样子,余光瞟到挂屏,是一个无聊的访谈节目。
出乎意料的,平常不太主动连亲吻都会推拒半天的人这次却主动转了脸靠了上来,下巴放在他肩膀上。
“平常摸一下都蹦的老远,这么今晚这么主动?”安boss拥了人问。
苏蓝摸了摸白尾巴狼俊秀斧直的下颚,口气半认真不认真,“喂,我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和我分手?”
安南僵了僵,有低压的冷意溢了出来。他猛然将人放倒在沙发上跟着压了上来,双手撑在她身侧,目子里幽黑深沉。
“怎么,你现在就想和我分手了?”危险的语调,带着冷意,浑黒的眼睛里浮起一片雪雾冰霜。
俨然是被气到了。
苏蓝却不吃他这套,伸指戳了戳他,感慨,“我今天心神不宁,烦了一天。”
“所以就用这种话来气我,表现你的任性,然后也让我烦?”
“不是。”她曲了手腕挨近他怀里,“你还记得我同事邹沫吗?”
“她自杀了。从小和她相恋的男人变了心,我既难过又灰心。”她抬眼看了看已经抿唇的男人,靠近他耳边低声问,“安南,我为什么老遇见这样令人失望的事呢?”
低敛了眼瞧下来的男子有着风清月华一般的容颜,清冽中带着疏朗,安南不动声色的搂着她轻拍,“你又觉得后悔了,不该答应我?”
“没有。我只是稍稍动摇了一下。”她伸了伸手脱出他怀抱,“我想看看你的反应。看你怎么让我安心。”
这姑娘安了份坏心思。左右自己苦恼,不如让安boss为难去,谁让他说过要让自己安心来着?
安南从她身上挪开坐正了又拉了她来怀里,“你肯跟我说,我很高兴。”他拥了拥她,俊逸的面孔上无限缱绻,目中沉沉浮浮散落星光,“我还真怕你习惯了沉寂于自己的想法,什么都不说就要疏远我。”
“肯跟我说,起码就是信任我了。我以后陪着你,总有办法证明给你看的。”
“只是不要一声不吭的就跑掉,我会很失望。”
她心里一动,慢慢闭了眼睛,答了声,“好。”
心里终于慢慢安定下来。
“小沫的哥哥还在外面鬼混。”她靠在安南的肩上,又提了另一件事,“邹夏不务正业,邹沫一度很失望,连他父亲死了都没见到他最后一眼,她不放心这个哥哥继续在外面堕落,托我去把人找到让他去墓前磕个头。”
“你想做就去。”他没什么意见,“只是注意安全,去了哪里要给我打电话。”
顿了顿终是想起什么,面上有丝不甘心,“找人的话,沙远比较有优势,你找他帮忙我也放心些。若有什么记得打电话给我。”
“好。”
气氛宁静过了片刻,苏蓝有些恼怒的声音又响起,“你的手在干嘛?”
Boss无辜的将纤腰上游移的手扣拢她腰身,低下脸往她唇上扎去,“难得你主动,我高兴。”
自然就心旌摇曳,吃点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