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燕子脏了我的美酒呀。”
肖淳风像是在陈述一个很简单道理。
桌间二人,有些疑惑,燕子脏了杯中美酒,为何要扔掉酒坛呢?
“小友,你觉得这坛美酒需不需要丢掉?”肖春风反问黑袍人。
“那自然是不必。”黑袍人没有思考,回答道。
“好好好,自然是不必,希望小友记住自己的答案。”
“自然是不必…”肖春风嘀嘀咕咕,一遍遍重复。
他微微点头,缓缓站起身,将手中酒杯高举,缓缓倾斜酒杯,倒于地下,划出个一字,继续说道。
“燕子已经死了,我也如这杯酒将归于黄土。”
说完,回头看了看他的孙子,眼神都是慈爱,没有不舍,只有释怀。
“动手吧。”
肖春风抖了抖衣袖,露出了因为苍老,皮肤都有些松动的双手。
重新坐下,一只手拿起酒坛,一只手拿起酒杯,开始自己为自己倒酒,畅饮起来。
黑袍人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再将杯子重重的落在木桌上,木桌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化为了齑粉。
他手中多出了一把手掌长度的小刀,刀很精致。
缓缓走向肖春风。
肖国栋在一旁看着拿刀的黑衣人,顿时着了急。
但一股暗金色灵力忽然将他的全身包裹,使他无法动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只能睁大了眼睛,干瞪着。
看着面前发生的事情,目眦欲裂。
刀很精致并且锋利,它从肖春风的胸膛下方一直划到小腹。
有喷溅的热血洒向动刀的黑袍人,半蹲着的他也不以为意,只是舔了舔嘴唇旁的血渍。
“本心光明,夫复何求?”
腹部已被破开,肖春风却吟诗感叹起来。
他端座在木椅上,双手不停的斟酒喝酒,根本不理会动刀的人,仿佛这刀不是划在他身上一样。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四百年大庆,今日亡矣。”
“今日亡矣啊。”
庆国早在十六年前就被灭国,肖春风却说今日才亡。
……
这些话,他都是说与谁听,不得而知。
始终保持着姿势,仰着头腰杆挺直,未挪动一毫。
黑衣人口中默念晦涩难懂的咒语,单手结印,按在肖春风的腹部。
血红色的符印在腹部显现,符印中央有一个“叛”字。
“哼。”
之前未做一声的肖春风双唇惨白,被结印的一瞬间,身体条件反射的冷哼一声。
黑袍人被吓得手一哆嗦。
他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如此顺利,在茅庐外,他今日可是设下了三十二地煞与四十八天支的无上杀阵。
但貌似今天都用不上了,实在想不到肖春风尽会如此配合。
若真的动起手来,就算加上外面这么多人,其实他心中也没谱。
肖国栋在原地伫立着,从起初的震惊,到后来的撕心裂肺,再到最后的无声咆哮,最后到现在的安定如死灰。
黑袍人十分恭谨的对肖春风作揖,便转身准备离开。
走时,他回头看了看被灵力包裹的肖国栋。
“自然是不必...”他心中默念。
......
......
当周围灵力消失的一瞬间,肖国栋随即大喊一声:“爷爷!”
声音响彻了方圆半里。
他看着爷爷歪倒在木椅上,腹部的伤口,还有鲜血在汩汩流出,十分骇人。
跪倒在爷爷身边,他想要触碰到爷爷,但又害怕会弄疼爷爷,双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怎么安放。
声音在不停的颤抖,悔恨昨晚的一切,都怪他,都是他害了爷爷。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爷爷也不会暴露。
悔恨,自责,悲痛,让肖国栋说不出话来,只有不断的哼唧声,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一双苍老而温暖的手握住了肖国栋。
他马上双手回握住苍老而垂垂危矣的手,小声喊道:“爷爷,我要怎么做。”
“国栋...啊,做个普通人吧,好好活着...咳咳。”
肖春风口中混合着血液与唾沫,随着说话的气息,略微喷溅,让话语有些模糊,但还能勉强听清。
“不,他们是谁,我要为爷爷报仇,他们是谁...”
肖国栋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先前还在眼框中的泪花,被摇头的惯性,甩的左右横飞。
“国栋啊,记得十六年前,你就只有这么大...”
“记得你七岁那年,你...小子还在尿床。”
“咳咳...记得...你十岁,偷了我玉佩,被我吊起来抽...”
“别说了,爷爷...别说了。”
“国栋啊,做个普通人吧。”
越来越多的血,噎住了他喉咙,从口中涌出,再也说不出话来。
另一只手的酒坛,他一直未松开。
此时“嘭”的一声,酒坛落地,碎开,酒缓缓流了出来,古色的酒香淹没了屋子中的血腥。
肖国栋看到已经闭上双眼的爷爷,是那么的的安详,这个曾经为他遮风避雨,解决一切祸事的爷爷,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紧紧抱住爷爷,很久。
......
......
三日后,坐在坟前的肖国栋念念叨叨许久。
终于决定起身离开,他三日不吃不喝,此时已是蓬头垢面。
三日时间,他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要做普通人吗?”
可是爷爷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可是生在这七国纷争的乱世,爷爷不是曾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
他终是决定了,不再犹豫。
“爷爷,我会弄清楚一切,我会帮你实现你曾经想要的东西。”
虽然如今他只是一个初入修行境界,寸步不前的黄口小儿。
但有些东西,生来就不是只靠武力,曾经开国庆帝也是一届书生,却能一统庆元大地。
他的志向没有那么高,弄清楚爷爷的身世,为他报仇而已。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身体中的血脉问题。
他如果再犯病,惹了什么祸,已经没有人再救他,今后就只能靠他自己。
曾经爷爷说过,越是强大的血脉,越是会有些异像。
当然也可能是天生血脉就有缺陷。
“下一步,该往何处去?”
望向苍天,陷入冥思。
这件事中,有一位和他一样的受害者,那位失去自己贞洁的沛灵儿。
他相信,一位天资过人的天纵娇女,不会拿自己的贞洁来谋害他人。
所以他与她必然同样是受害者。
“那,就先找到你吧,沛灵儿。”
肖国栋三鞠躬,起身离开。
回到曾经的茅庐中后,他洗漱换装完毕,感受着还很近的爷爷的气息。房屋他都查看过了,爷爷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有关于这件事的线索,茅庐内就仅剩下的一些微薄钱财。
爷爷就这么不留下一丝痕迹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