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淮南的主城,先前路过的小小太守府跟这里根本没法比,就算许太守再怎么视财如命,也终究是小门小户。
两人在前厅坐过喝了茶,便被下人带到了安排好的客房里。
一进房间便可以感觉出来,这城主十分朴素,除了必要的东西,房间里几乎没什么多余的装饰。
苏锦若拉住了送两人过来的下人,打听道,“你们城主自己房间也是如此吗?”
下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装饰,恍然大悟的笑道,“贵客莫见怪,我们老爷平日里为人清廉,不喜奢侈,所以看着清贫了些,我们老爷自己住的房间也是如此。”
“无妨无妨,只是头一次见官老爷房间如此简朴,有些好奇罢了。”
听她这样说,下人反倒来了诉说的兴致,正儿八经的开口道。
“两位可以出去打听打听,不是小的拍马屁,咱们这城主,在任这些年,不收贿赂也不收打点的银子,每个月的俸禄就只有朝廷发的那些,要是朝廷搞个清廉的官老爷比赛,咱们老爷肯定是第一!”
“只是这朝廷……”下人说着,忽然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怕是朝廷办了,城主也不会去的。”
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下人回过神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不再跟两人多说,连忙告别离开了。
他无意间说的话让南宫珏更加郁闷,为什么如此清廉的一个好官,却如此抵抗新皇?
南宫珏让暗卫私下里去查这个城主是否与自己有什么过节,然而一无所获。
是夜,月上中天,苏锦若和南宫珏早早的歇下,却被外面的哭喊声惊醒,两人起身穿好了衣服,走出了门外,发现主院那边灯火通明。
“城主,求求你手下留情,不要再打了!”
李清欢跪在地上,朝着城主不断地磕头,身旁的家奴劝都劝不住,一张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满是泪痕,不停地抽泣着,带着哭腔求城主。
然而城主丝毫不为所动,高高扬起手中的鞭子,无情的落在被绑在柱子上的少城主身上,每一鞭子都用了狠劲,擦过裸露的皮肤时,直接带出一道血痕。
跟旁边的下人打听了情况,两个人这才知道,是少城主半夜想要带花魁私奔,结果被车主抓了个正着。
“咱们少城主究竟是犯了什么邪,偏偏看上了个青楼女子……”
花魁挣扎着想要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为少城主挡鞭子,然而却被下人死死地摁住了肩膀,只能看着少城主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受罚,眼泪多到像是失控。
那鞭子苏锦若看着都疼,她忍不住走上前两步,走到城主身边劝解,“城主大人,恕小女多言,他们二人本就是两情相悦,想要跟对方在一起这很正常,城主大人不同意也得讲理,何至于将人打坏?”
然而城主冷着一张脸,仿佛没听见似的,手依旧高高的抬起,狠狠地落下,力道未曾因此变轻,也没有更重。
再这么打下去,恐怕要活活把人给打成残废。
南宫珏一步步走上前去,也站在了城主的身边几步远处,“城主若是差不多解气了就停下吧,我听闻新皇残暴,蛮不讲理,城主当然若是厌恶新皇,又为何要效仿他的行为?”
苏锦若在一旁听着哭笑不得,说自己坏话来劝解别人,把自己当成反例,也就南宫珏干得出来了。
城主手中的鞭子猛在了半空中,他扭头冷然看南宫珏半晌,终于是缓缓的把手放下了。
“把少城主和花魁给我分开关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不准他们二人见面,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放出来!”
鞭子刚一停下,抓着花魁的下人便松开了手,花魁立刻起身扑向了少城主,心疼的用颤抖的手触碰他受伤的地方,却立刻又被下人拉开了。
少城主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被下人搀扶着带了回去,院子中一时间清静了下来。
南宫珏带着苏锦若往回走,还没走两步就忽然听到城主的声音,“你很了解新皇帝吗?”
苏锦若脚下一个踉跄,南宫珏怎么不了解,他就是本人啊!
南宫珏无所畏惧的转头对上他探究的目光,语气坦荡冷盘,“我所说之事,应该是天下皆知的吧,大人若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便是。”
城主看了一旁的苏锦若一眼,苏锦若知趣地退后了几步,打着哈欠,“你们先说,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觉要睡……”
南宫珏给了苏锦若一个安抚的眼神,他看向城主,率先开口,“我倒也有个问题想问城主,城主大人很了解新皇吗?”
看着城主摇头,南宫珏继续追问,“那为何城主大人如此厌恶新皇帝?”
这次轮到城主沉默,片刻后,他这才开口,“罢了,告诉你也无妨。”
“当年淮南一带因为离京城远,又正逢朝代更迭,政局动荡,一时间土匪横行,我被派到此地来当城主,曾遭人暗算,先皇微服私访路过此地,曾经从土匪手中救了我一命。”
“这些年来为报救命之恩,我镇压了土匪,将淮南治理成如今的模样,只想稳固先皇的江山,后来先皇崩逝,幼主即位,我也不曾松懈。可我到底插手不了朝中之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江山被贼人窃取,若新皇施以暴政,我便与他同归于尽!”
说完之后,城主眼中还有几份难掩的愤怒,他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说到当年之事难免激动,此事还望公子不要外传。”
南宫珏消化了他话里的内容,微微颔首,“自然。”
回到房间里,南宫珏同苏锦若说了此事,苏锦若有些唏嘘,“本以为是公仇,没想到是私情,这城主倒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南宫珏没有多说,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同他解释清楚。
良官难得,这误会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