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晏不解：“怎么了？很好笑么？”贺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不好笑……就是突然想起来……曾经有个人说大齐没有女大男小的婚姻……”
沈归晏更加疑惑了：“这二者有何关系么？”
贺逐的脸色早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没错，他年方十四。
贺进强忍住不笑：“那人十四，他说要娶个十五的姑娘，是不是很好笑？”
沈归晏无语，心道这明明没甚好笑的啊，却也跟着干笑了两声。
贺逐轻轻一瞥：“进儿，吃饭也塞不住你的嘴么？”
饭后，鼓队已经开始在街道上表演了。
沈归晏正打算向贺逐告辞归家，远远看见菊香匆忙跑过来，一个踉跄栽到了她怀里。
沈归晏将她扶稳：“跑这样急做什么？可是家里又出了事？”
菊香目光扫向一旁的三人，连忙摆手：“小姐回去看看便知道啦！”
沈归晏转身向贺逐作了个揖：“家中有事，先告辞了，公子保重。”
“姑娘慢走。”
贺逐的目光随着沈归晏穿过漫天震耳的鼓声，消失在柔软的灯光里，眉眼间不自觉沾染上了点点笑意。
贺进推推他：“人都走啦，别看了。瞧瞧你那副痴迷的样子，魂都没啦！”
贺逐回过神，斥道：“没大没小！”
脸上的愉悦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走，三哥带你们去买糖葫芦。”
.
沈归晏领着菊香回到家，沈家大大小小都已聚在前厅。
待沈归晏落座，沈将军沉声开口：“今日把大家叫来，是为了两件事。这一，雨微的庚贴我已命人送去了礼部，将与二皇子在六月初六完婚。”
沈雨微默不作声，看不出任何表情，而陆姨娘早已面如死灰。
沈将军见无人开口，便接着道：“这第二件事，西北战事吃紧，我已向皇上请命，等雨微成了婚，便领兵去增援。”
话音未落，沈归晏就跳了起来：“怎么爹爹也要去西北？哥哥去了还不够么？你去了我们怎么办？”
沈将军拉住沈归晏的手：“唉，总让你哥哥一个人在外打仗，我在家也放心不下啊。再说，趁着爹爹还没老，多挣些功名，才能让我沈家上下都过得舒坦不是？”
“我也会武功，我可以去替爹爹挣功名！”
“胡闹！爹让你学武功是怕有朝一日爹爹跟你哥哥都不在你身边时被别人欺负，又不是让你去打仗。”
沈归晏噤了声。
“往后你长姐出嫁，你姨娘和这一大家子可就都靠你了，嗯？”
沈归晏看着沈将军微白的两鬓，眼神却很坚定，缓缓开口道：“放心吧爹，晏儿会看好家，等爹回来。”
.
“姐姐，你瞧这个白玉嵌翠碧玺花簪。”
沈归晏将簪子拿起来对着沈雨微比划：“戴着正合适，衬得姐姐你更加动人了，二皇子见了定然被迷得七荤八素。”
沈雨微掩唇而笑：“你呀，这么大个姑娘，还这么不知羞。”
“可都是实话呀！掌柜的，把这个簪子包起来，我再选些其他的给姐姐。”
“晏儿，这个也太贵重了些……”
沈归晏摆摆手，又低下头开始左挑右选：“姐姐都是要出嫁的人了，何况嫁的还是皇家，可不能叫人低看了咱们家，将来为难了姐姐。”
沈雨微敛下眼睑，将手里的帕子捏紧了些。
沈归晏见她不出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姐姐可是害怕？”
“些许……”
“姐姐别怕，你还有我，还有爹爹和姨娘。”
沈归晏又将沈雨微拉进了些，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打听清楚啦，二皇子虽不良于行，坐着轮椅，可相貌却是丰神俊逸，好看着呢！姐姐可有眼福了。”
沈雨微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净知道拿你姐姐开玩笑！”
“姐姐这么好看，就得多笑笑才是。”
二人又精挑细选了一番，将衣裳首饰置办了七七八八。
回了将军府，沈将军早已差人在门外候着，只等大小姐回来了，引她去后园，说是二皇子到访。
“那不就是姐姐未来的夫婿么？”沈归晏心生好奇，便跟着沈雨微一同去了后园。
此时，沈将军与贺辽正在榆树下交谈甚欢。沈雨微只远远一瞥，便发觉到木制轮椅上坐着的男人浑身散发着的清贵儒雅之气，凌乱了步伐。
待沈氏姐妹走近，沈雨微调整好情绪，落落大方地施了个礼：“民女雨微见过二皇子。”
“既是要当二皇妃的人了，便不必与我多礼。走近一些，让本王看看你。”
贺辽端坐在轮椅上，看着沈雨微颇为犹豫地向前踱了几步，不觉有些好笑，幽幽开口道：“不必怕我，我是你未来的夫君。而且，你很好看。”
沈雨微一时怔住，用略带询问的目光看向贺辽。轮椅上的男人，衣着简朴，发冠整齐地束着，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眉宇间却显出几分凌厉来，对上沈雨微的眼神温柔而坚定。只一眼，便叫人看恍了神。
贺辽也只是温柔地笑着，打趣道：“沈小姐，可还满意？”
竟叫沈雨微不禁红了脸。
看见此景，贺辽觉得更加有趣：“没想到沈小姐脸皮这样薄。”
“知道姐姐脸皮薄，却还油嘴滑舌，让姐姐难堪，你安的什么心？”沈归晏挡在沈雨微身前。
“住嘴！休得无礼！”沈将军连忙呵道。
沈归晏置若罔闻，接着说：“早听说我大齐二皇子温文尔雅，为人谦和，是出类拔萃之人，然如今一见，不过尔尔。”
沈将军心中一惊，忙道：“这……二皇子，犬女不懂规矩，末将就先带着她退下了。”
贺辽也不恼：“无妨，姑娘家活泼些也好。”
话毕，沈将军便拉着沈归晏转身走了，经过沈雨微身边时，低声叮嘱：“陪二皇子好好聊聊，别害怕。”
此时被沈将军扯着袖子的沈归晏还不依不饶，大声对贺辽喊道：“二皇子！你虽权大势大，我沈归晏却也并非等闲之辈！你若是敢欺负我姐姐，我便与你同归……”
沈归晏话未说完，便被沈将军加快步伐拖走了。
贺辽遣走下人，末了，园子里只剩下了他和沈雨微两人。
“你那妹妹，倒是很维护你。”
“自然。”
话毕，相对无言，偌大的园子里霎时静得出奇，只听得枝头鸟雀不时叫几声。
终于贺辽忍不住发问：“你同我，就这么无话可说么？”
沈雨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沉默良久，将来之前打过的腹稿又再过了一遍，攒足了十足的勇气，方才开口：“二皇子，虽你我结为夫妻已成定局，但在此之前我与你素未谋面，就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所以即便日后我嫁过去，对二皇子你也只有尊敬。同时也希望你可以尊重我和我的家人。雨微先在此谢过二皇子了。”说完便蹲身行礼。
贺辽颇有兴趣地望着她：“我又不是什么残暴之徒，你实在无需如此害怕。”
停顿过后又好似不经地瞥向自己的腿，淡淡开口：“况且我是个瘫子，被沈小姐随意拿捏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沈雨微不由一惊，忙跪下，却又不卑不亢道：“雨微不敢，二皇子无需多虑。”
“起来，不必跪我，以后你就是我娘子了，还要请你多关照。”
沈雨微猛然抬头，心跳好似漏了一拍。而面前的男人一如方才般温和谦逊的模样，仍面含笑意地望着她，她心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连自己也难以捕捉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