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的军营管理十分严格,此人能悄无声息地混入队伍里来,又能在谋害完自己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背后必定有着不容小觑的势力。要说是谁这么想置自己于死地,大概也只有多疑善妒的贺迎了。自自己参政后,便处处在父皇面前表现,贺迎定然不满,还想与自己抢娘子。贺逐想着,自己本无心与贺迎争抢皇位,只想抱得美人归。可现如今,这储君之位倒是值得去争一争了......
休息一刻钟后,贺迎下令继续前进,直捣匪窝,与山匪正面交锋。
贺逐心想这这太子虽武功高强,却也行事鲁莽,毫无头脑。这一对人马虽训练有素,可一旦进了云阜山,就等于进了山匪的地盘。而山上地形复杂,山匪在此生活多年,对山上的地形自然是了如指掌,即便在人数、力量、物质上处于弱势,但只要利用好地形,方可轻而易举将军队阵型打乱,一一击破。
可见贺迎离了他的军师幕僚们,就如断了腿,寸步难行。但毕竟此次剿匪是二人一起,即便贺逐再讨厌贺迎,为了自己立功,也不得不帮贺迎。
便出言阻拦道:“太子不可,云阜山地形复杂,如此贸然行动,于我军不利。还是先派个探子去摸摸路,等到夜里再行动。”
贺迎眼神凌厉,强忍住怒意:“三弟是在质疑孤?”
“不敢,只是事关百姓安危,还是小心为好。”
吴副将适时开口:“下官也认为,此时就行动,过于莽撞。”
贺迎背起手,眯着眼,意味不明地看了贺逐一眼,最后还是点了头:“那就依三弟的。等天黑,三弟带兵上山,孤就在此等着三弟的好消息。”
贺逐无奈:“太子大可不必。”
“无妨。孤乏了,就先回帐中歇下了。”
贺迎这是认定了单凭贺逐自己带兵,绝对会失败。贺逐笑笑,暗自嘲笑贺迎愚蠢。也罢,如此便能独享这份功劳了。
贺逐命队伍原地等待,按兵不动,派了一个士兵问附近村民买来一套粗布衣服换上,佯装成路过的村民,上山摸清了路。
天色将暗,山上燃起了炊烟,应该是山匪开始生火做饭了。
贺逐负手而立,遥望山顶清晰可见的白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山匪虽悍,做事却也都不带脑子。”接着在地图上标记上山寨的位置,道:“吴副将,等天黑后,我带一小队人马将山寨围住,若是山匪不肯归顺,我便发信号,山寨左侧为悬崖,届时你只需带兵由右后方包抄,山匪便逃无可逃。”
吴副将本以为三皇子不学无术,就是跟来吃白饭的,没想到他部署如此周全,想来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将地图研究过了,这样看来,倒显得太子无用了,不由得抱拳:“三皇子英明。”
“快交代下去,天一黑我们就行动。”
“是。”
随从来报,说是贺逐已经部署好了,只等天黑就行动。贺迎在帐内擦着剑,唇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呵,不自量力,孤且等着你战败归来,到时候孤再出手,一举歼灭山匪,看父皇还赏不赏你。”
夜幕降临,贺逐按照之前布置的,只带了四五十人,趁着夜色不声不响地将山寨团团围住,朝寨内大喊。
“你们已经包围了!快喊你们大当家的出来!爷有事儿要找他谈谈!”
山寨里一片寂静。
贺逐突然回过味来,心道:“不对啊,算算时间,山匪此时应该都已经喝得热火朝天了,为何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有埋伏?”
贺逐暗叫不好,刚从怀里掏出信号弹,突然寨门大开,吓得贺逐转身就躲到士兵后头。
“你瞅瞅自己那点儿出息。”
好耳熟的声音......贺逐探出头来,又吃了一惊:“晏儿?怎么又是你?你在土匪窝里干嘛?”
沈归晏撩撩发尾:“怎么就不能是我?”
贺逐走出去:“你被绑来当压寨夫人了?”
“我呸!你才压寨夫人呢!我就是刚好路过,然后被里头一个大爷叫去当厨子了,顺手下了点儿药。正准备回家呢,就听见你在外面嚷嚷。”
贺逐心累得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恨不得捶胸顿足。自己精心谋划了那么久,她一个女子,竟孤身一人不费吹灰之力撂倒了一群壮汉。
贺逐扶额:“你下药把人都毒死了?”
“你看我像是随身带毒药的人么?蒙汗药而已,都睡了,你绑走吧,别客气。”
于是贺逐不费一兵一卒将云阜山寨六七十号彪形大汉绑回京城,充了国军,引得皇上龙颜大悦。
只苦了当了半辈子山大王的云老虎,醒来发现自己连带着一干弟兄被五花大绑着押送归京,气得直嚷嚷着说要活剐了那小厨娘。
贺迎行事莽撞在前,当甩手掌柜在后,都被众将士看在了眼里,回京后便被刚正不阿的吴副将一本参到皇上面前,一五一十地将贺迎的表现写了下来,末了还添上了一句“不堪大任”。毫无添油加醋,却足以让皇上对其大失所望,这个从小最受自己喜爱的大儿子,自灭章立功后被封为太子,整日只知道拉帮结派、玩弄权术,原先几分睥睨天下的帝王之气被冲刷得一干二净,连脑子也变得愚笨了起来。
明华殿内,一高贵端庄、服饰华丽的妇人半躺在贵妃椅上,皮肤光滑细腻,一看就是经过了长期的精心保养。
贺迎跪在大殿之中已有小半个时辰,此时双腿已经发麻。他迅速抬头瞄了一眼,发现皇后正闭着眼,便想要伸出手揉揉腿,刚将手伸出袖子,便听见皇后表面温柔实则暗藏危险的声音:“太子。”
皇后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贺迎,道:“太子还未跪满两个时辰呢。”
“母后,这次就饶了儿臣吧!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下次定然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现,保证不会再犯错了。”
“太子,你别怪本宫狠心,本宫也是为了你好,若是这次不让你长点儿教训,你下次肯定记不住。你以为,这太子是这么好当的么?嗯?”
贺迎虽贵为太子,但也知道自己当上太子有一半的功劳是皇后的,纵使贺迎一直不理解为何皇后明明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对自己就像对陌生人一般冷漠,也一直对皇后毕恭毕敬。贺迎从小锦衣玉食、仆役成群,唯一缺的就是那无法奢求的母爱,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养成了他现在阴阳怪气、暴戾善妒的性格。
“母后说的是。”
皇后又合上了眼:“罢了,跪了也还是不长记性,回去吧,本宫累了,懒得与你计较。”
“多谢母后,儿臣告退。”
贺迎扶着双腿缓慢地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回了自己的寝宫。
杨荣正弓着腰候在东宫门前,自他知道贺逐不仅毫发无伤的回京,还立了功,受了皇上重赏后,就知道自己免不了贺迎这一顿打了。
反常的是,贺迎这次并未不由分说的对他动手。
“杨公公,过来替孤捶捶腿。”
杨荣跪在贺迎床前照做,心中纳闷为何贺迎这次没有动手。
“杨公公,枉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太监,居然能蠢成这样,杀个人都杀不掉。”
杨荣闻言忙收回手,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贺迎语气淡然,不含一丝感情,竟有些皇后的话语中的味道,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危险的话:“杨公公,起来吧,孤每次打你,也打累了。孤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一次,若失败了,孤就只能将你砍了扔去乱葬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