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魔挣脱了傀儡,脸上煞气四溢,他在手中迅速凝聚了一缕魔气,魔气又变成了一把刀——
他举刀把傀儡齐腰一斩,傀儡瞬间被分成两半倒在地上——被齐腰斩断的切口上,刀刃已经不见,消散成一缕魔气。
另一个强魔也跟着凝聚了一缕魔气,准备再向傀儡补一刀——
“呜……呼……”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围住傀儡的两个强魔遽然回头四顾。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我听到两次了!”
“什么声音?出来!”
突然,只剩下上半身的傀儡像回了魂一般,眼眸转动,用腰部拖着地行走,猛地扑上前,用猿臂抱住补刀的强魔。
围住小火的其余六个强魔也注意到了这道飘渺的声音,分神往莽山的四周望了两次,都没有发现源头。
这是什么声音,如针入耳?
余晖如雾,蔼蔼。此时正是天明与天黑交际。
黄昏下的莽山远处,林里的寒风飒飒;
眼前,涧下的溪水潺潺;
周围,丛丛乱石,没有任何一个活物。
“对付她要紧!”
六强魔没有再被分神,把小火紧紧围住,小火的脸顿时被黑色的魔气遮掩,六强魔各自催动魔气,手上顿时多了件兵器。
“对你,我们不仅要斗魔气,还要用上这几万年都没亮出过的兵器!”
“以后你做了傀儡,也算厚待你了!”
八强魔中的老大见她面色如雪,却显得毫不怯懦,又对她补话道:
“傀儡战魔,就是刚才一直跟你赤手空拳对打的那具魔体!”
说罢,六强魔倾尽全力,各自给小火袭来一掌,六道魔气罩在空气中呼啸而出。
“砰”!
弑空剑突然鸣动,周围空气被剑刃的寒气震得崩裂,击退了两道魔掌,余下的凶煞魔气快速冲撞过来——
小火无力抵挡,周身火光承袭了四道魔掌,霎时她的脸色变得如冰雪般透明,她右手紧紧攥住弑空剑,却依然没有倒下地。
——
不远处,一个强魔被傀儡紧紧抱住,这傀儡像是回光返照,突然有了魔识一般,拼尽了最后的魔力,一口咬住了强魔的识海命门。
“嘎嘣”,强魔的魔核裂开了一道缝隙,他体内的魔气顿时毫无章法地窜动起来,逼得他动弹不得。
魔核碎开,他到了生死一线之际。
突然,像是时间凝固了一般,他似听到了什么——
“呜……呼……”
“桑——呐——哒——唵,倏兮忽,昏兮,呜……呼……”
“桑——呐——哒——唵,倏兮忽,夜兮,呜……呼……”
“桑——呐——哒——唵,倏兮忽,晨兮,呜……呼……”
……
不到两息时间,傀儡的半个魔体就能把一个强魔制住。
另一个强魔看了,怒得催动魔核内的魔气,那魔气像长了獠牙,咆哮着灌入傀儡的口中,傀儡却依然没有放开他咬住的强魔。
但已经没用了,傀儡的上半个魔体瞬间被吞噬,留下一架魔骨。
被咬住的强魔终于醒转魂过来,他到处望望,刚才的歌谣,到底从哪里传来的?
“你有没有听见一首歌谣,一万张口一起哼唱?”
“什么歌?乱七八糟,你是被咬懵了!”
那被问话的强魔说罢,一脚把傀儡的上半身魔骨踢倒在地。
魔骨与它的下半身赫然躺在一起,两相对比下异常可怖,半骨半体,最终也没有再动一下,这傀儡被降下的傀儡咒,彻底终结了。
那斩了傀儡的两个强魔又赶至洞口外,加入对小火的围战,被围住的小火一动不动,八强魔占据八方,没有一个首先上前。
小火左膝跪地,低头敛目,右手撑剑,另一只手无力垂下,指尖泛着微弱的金光。
她似就要长迷不醒,跟天地亘古。
“啾啾”,“啾啾”……
一只皮毛浑身雪白的幼兽跑到小火膝下,莹绿色的双眼似噙着一汪湖泽,望着闭目不语的她。
它额间长了一个短短的独角,现在它用那独角上端蹭蹭小火无力垂下的指尖,却被烫得躲开,它额上一撮白色毛发冒着烟,显然是被烫焦了。
独角兽眼里蓄满了绿色的泪,倔强地仰头望着小火,向着她控诉一般。
小火体内,她经脉处的熔炎越来越浓稠,慢慢流动,一路往上,聚集在小火眉心处。
她的识海渐渐被凝固的火海包裹,最后紧紧封闭,眉心上的火纹越来越黯淡,直到消散不见。她膝下的小兽见她不醒,呜呜咽咽,像是十分伤心。
“那是什么兽?这火女是亡了吗?”
——
“?!”
像是亲眼看到她累得倒下,又被强敌围攻一般,应渊双眼欲裂,像是无声捏拳。
“可恨我现在这般无能为力!”
他遁入识海,把体内的神魂撕裂开,顿时,他的神魂在这具肉身的识海里剧烈叫嚣着,想破体而出,却又被牢牢困住。
应渊继续一丝一丝剥离、抽出,牵引它们钻进筋骨的缝隙里,一点一点连上筋骨,一直没有停下……
他连得越来越快,右手终于能动之后,手指立马被捏得“咯咯”响,右拳锤石床,“砰”,他借力而起。
一道长长的影子,出现在了洞口。
——
莽山,余晖一点一点消散,直到天色彻底完成了天明到天黑的交替。八强魔兴奋异常,浓郁的魔气绕着他们快速窜动。
“上次你对战我们八个,这次,我们再送你一掌!”八魔齐齐举起兵器,对着小火倾尽全力而出。
“住——手——”一道充满怒气的声音撕裂了空气,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八强魔一出手就没打算出手,合力砍向被围住的小火,突然,他们看到一道身影快如鬼魅,刀还没落下——
空气,像凝固了一般。那些是什么?
这次,八强魔终于听清了刚才一直混在其中的飘渺声音:
“呜……呼……”
“桑——呐——哒——唵,倏兮忽,昏兮,呜……呼……”
“桑——呐——哒——唵,倏兮忽,夜兮,呜……呼……”
“桑——呐——哒——唵,倏兮忽,晨兮,呜……呼……”
莽山远处,暮色开始降临,天光只余留寸许,照亮了一队行路的巫魔。巫魔族人飘渺行走,黑衣蔽体,无耳无发,缕缕魔气围绕其中。
“叮叮”!巫魔族长领着队伍,杵着拐杖,他肩上的巫鸟,黑目圆睁。
“呜……呼……”
“桑——呐——哒——唵,倏兮忽,昏兮,呜……呼……”
“桑——呐——哒——唵,倏兮忽,夜兮,呜……呼……”
“桑——呐——哒——唵,倏兮忽,晨兮,呜……呼……”
巫语袅绕,久久不散。千万巫魔穿石而过,毫无损伤,足踏溪水,不泛波纹,如无实质。
转眼之间,他们便行到了一个山头之外的山坡,口中吟诵着魂外之音,古老唱腔远远穿耳而来:
“呜……呼……”
此时一个强魔清晰的看到,巫魔族长正经过时,旁边跟着一个魔祭司,盛艳红唇,白珠皓齿,黑漆漆的圆眼睁开,粗浓的眉毛似野生,两边都十分茂盛。
那祭司似是察觉到了那强魔的视线,猛地向那强魔看来——
祭司红唇大大咧开,嘴角上扬,眼里乌黑一片,深洞无物。
“你看见了没——”
他还没问完,倏忽,魔气烟消云散。他临死前,弄清楚了一件来不及说出的事:生死之际的人,才能看见行路的巫魔。
巫魔行乐,赋谣予魂,生死之际,见之祭命。
是谁,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