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城守最近几天极为不得劲儿,秦侯与珑巫祭深入北漠近月余,除了半个月前来过一只信鹰传讯命令留守的黑甲车骑进行战备,再无其他消息。
自从这道命令传来之后,黑甲车骑便接管了荒城城防。荒城城守和他的一干官吏、边防塞兵就成了闲差,用荒城书记官的话说:“现在咱出城拉车水都要跟这群车武卫打报告,到底谁是管事的!”
荒城城守这个职位,品级不高,风险挺大,待遇也差,基本算是流放官员的去处。好的一点儿是天高王上远,除了每年西郡的官吏过来四次收一下赋税也就没人管了。城守府算的上荒城最好的建筑,也就是唯一一座青砖房子,面积连大周内陆一户殷实人家的屋子都比不上。
入夜,城守大人点上油灯,他出身小户人家,粗通文墨,本是庄子上大财主的师爷。侯国征召军士,他被拉出去顶替财主的儿子,阴差阳错成了这里的流官,勉强算得上出了民籍成了官籍。一卷竹简已经被磨的边缘发油发亮,麻线都断了好几根,他也舍不得扔——这世道,什么都可以买的到,唯独书卷是买不到的,都垄断在大贵族手中,若不是被派到这处荒僻的地方,他也弄不到这卷规劝官员品行的《官则》。
妻子是粗鄙的农妇,和儿子一起住在西郡,这也算是城守劳苦半生积蓄换了的几亩薄田。孤夜难眠,竹简上的字儿,他已经倒背如流,掌灯夜读也不过是寻些事情聊胜于无。
大漠的夜晚,苦寒难熬,屋子里的炭盆也没有多少炭,所幸还有些木柴,烟大些却也能用——与有些呛人的烟相比,寒冷是更加要人命的。城守一介书生,耳力不佳,但是在荒城这块人流混杂的地界儿,该有的小心是不缺的。温暖的屋子里慢慢地降下了温度,他是有所感觉的,但是他不敢回头——深夜造访,城守府的守卫一点反应都没有,必然是个大人物,没有立刻动手,那必然是有所求的,未必是索命的。他只能佯装不知,静等来人开口。
赤对于这个小城守倒是另眼相看,若不是东土太过讲究门第之分,单凭这份定力,若是年轻30岁,起码也能混个地方大官员。他悄无声息地站在这个城守的身后,站了快两个时辰了,他倒是有些好笑:这卷竹简拢共500字不到,这位城守大人居然能不喝一口茶水定定地看满两个时辰!他都站的腿脚发麻了,不得不咳嗽一声:“城守大人,有完没完啊!”
“这位大爷,有事但讲无妨。”城守战战兢兢。
“天亮了,带着你的人,滚出荒城,这里,爷包了。”赤大刺刺地往榻上一坐,那城守已经扑通跪在地上了。
“大,大爷,小的是本地城守。大周律,无召擅离守地,按律枭首。”城守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磕头如捣蒜。
哎哟,这戏演的真像!赤哈哈大笑:“你就准备好,明天会给你理由出城的!”
“是是是!”
拂晓——
黑甲车骑第一营营长照例登上城门,已经半个月没有得到师长的传讯了,他这几天都是一早就上城门看看情况。值守的士卒都是自己的亲兵,比起那些懒散的塞兵,营长非常满意,执勤了三个时辰也能站如标枪。
“有没有信鹰?”
“没有。”
营长有些失望,他打算让人换班的时候,城门处传来警报!他招呼侍卫疾步跑过去,士卒指着城门:“营长,您看!”
营长顺着士卒的指向看去,他大吃一惊,师长大人一身青铜甲已经碎裂不堪,人已经成了血人,挂在城头,不知生死!他愤怒地抽了周围的士卒几个耳光:“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晚上,居然现在才发现!赶紧把师长大人救下来!”
“没用的。哦,对了,也别忙着抽人,我刚刚挂上去!”
营长的瞳孔猛然收缩,城下一部青铜战车上懒洋洋地躺着一个人,这是黑甲车骑的战车!
“全员警戒!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