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烈娜努嘴,指向他身后,“你本来就是他带来的女伴,又是他的跟班,当然是跟在他身边伺候着了”
苏雪泠委屈忐忑,可安烈娜说的没错,技不如人还在人家地盘儿上,当然得听安排。
转身看向一直沉闷寡言的大美人,“大……大人……你看……”
楼船上的房间很多,但乘客也多,他们四个人,订了三个房间,苏雪泠是穷人,自然不能自己掏腰包再去定一个房间,也不能去睡甲板,所以,只能眼巴巴地盯着大美人。
大美人对她笑,“你可以跟我一个房间,但是,一定要管束好自己,不然,我会要你负责的。”
苏雪泠干咳一声,“是是是,为了大人的清白,小的也一定把自己的色心扼杀在摇篮里。”
大美人满意地走了。
安烈娜感叹着,“你们这到底谁是谁的跟班啊,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一路上都是他跟在你身后呢?”
苏雪泠发誓,安烈娜的声音很小,小的她离安烈娜那么近都只是勉强听清楚,可大美人已经走出去那么远,居然奇异的回头看了安烈娜一眼。
而安烈娜的反应就更奇特了,狠狠地哆嗦了一下,然后迅速把苏雪泠扫地出门。
苏雪泠战战兢兢地进了房间,却发现大美人正坐在窗台上望着外面,很是入神的样子。
下意识地朝窗外看去,一片混沌中,看不到任何光明,这种阴暗到压抑的气氛,让苏雪泠微微皱眉。
她知道,自己最近刻意表现得太过缺心眼了。以大美人这种心思莫测的性子,很容易看出破绽。
就像完全没觉察到她进了房间一样,大美人依然一脚踩着窗台,一脚搭在地上,侧脸看着窗外的河流。
“彼岸之流”上有许多来往的楼船,河岸上有许多衣衫褴褛,连鞋子都不称一双的赤脚纤夫。作为贯穿魔域的生命之河,正是它养育了整个魔域子民。据说,魔域依然在沿着“彼岸之流”向下挖掘,目前开发的那一层,叫做魔域之森,那里有许多奴隶,也有许多魔界野兽,比之前看到的那些更凶猛邪恶,同时,那里也有许多宝藏,比如黑珍珠,比如魔法石,比如那些价值连城的蓝水晶或者红水晶……
光脚的纤夫们,虽然生活困苦不堪,却依然为了活着而不懈努力。她想,就算我再拿自己作为娱乐,也是可以原谅的,只要不触及底线,只要,我的尊严仍在——我也只是努力的生活,并且努力地生活得更好。
难得她不大人长大人短地叫着,而是静静的站在大美人身后,望着同样的混沌之色。
这样的安静,让她有种莫名的怅惘,不自觉的就叹了口气。
大美人忽然回头看着她,眼神里无喜无悲,就像一口古井,毫无波澜。突来的心痛,让苏雪泠死死抓住胸口,拧眉对上大美人的双眼。
总是觉得在哪里看到过,可是,无论她怎么回忆,都没有任何印象。
似曾相识的味道,却又那么陌生!
她还是想嘻嘻哈哈地糊弄过去,但是,张了张嘴,居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就那么尴尬地顿在那里。
开光的水晶映着他绝丽的面容,美得有些不真实。忽然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他身边去。
人们都说,红颜祸水,越是美丽倾城,越是代表不祥。而大美人这种绝世之姿,又该是怎样的不祥?
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停住,凝视着他漆黑的眼仁,那种疼痛的感觉更加激烈。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会让我产生错觉。”大美人呢喃着,目光有些迷离,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双眼。
像是被蛊惑了,任他揽着她纤细的腰,手指不停地在面颊上游移。
“你知道吗,魔域越是向下发展,越是远离光明,我早已处身黑暗深渊,而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就……我恨你!”他的声音很轻,很柔,近乎低语呢喃。
苏雪泠忽然一抖,惶然睁大眼,看着大美人。此刻他的眼底,满是冰冷。
“大人,您,您认错人了……”从来都没认识过,又怎么会将他推入黑暗深渊?
“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识。”大美人依旧冷冰冰的看着她,手指死死捏住她下巴。
很疼!
苏雪泠拧眉,十分郑重地直视大美人,“大人,我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么,让你用这么恶毒的语气,说出这样的好话?如果有,请你告诉我,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没有,那么麻烦你大脑清醒一些,我不是这具尸体的主人,只是借宿在这尸体中的无辜的灵魂。”
大美人冰冷的目光闪了闪,有了些温度,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柔和许多,“我想,我的确是认错人了。难得一向狗腿的你,也能正经八百,不卑不亢的说话。”
听了这话,苏雪泠又狗腿地笑了,“大人,小的是很爱惜生命的人,在小的心里,生命是无价之宝,每一条性命都是唯一的。所以,在生命面前,小的有不卑不亢的资格。”
大美人仿佛听了一个笑话,松开她下巴,“是吗?在你心里,生命原来这么值钱?”
苏雪泠自动忽视他脸上的讽刺神情,郑重道,“当然。”
“那好,这次前往多玛城,正好要经过一个好地方,那里住着一群热爱生命的魔族,我带你去看看吧。”说这话的时候,大美人的表情十分奇特。
那种表情让人觉得刺心,苏雪泠勉强一笑,“好啊。”
难道热爱生命也不对么?
苏雪泠懊恼,他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根本就是说谎,好像她手里拿着刀子杀了无数的人,却在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救世主一样。
他的神态在告诉她:你好虚伪!
苏雪泠被他的眼神狠狠刺伤,心情始终好不起来,只能满脸阴沉地戳在一旁。
空中忽然传来清啸,火凰从远处飞来,照亮大片河岸山峦,也照亮了他的侧脸,她发现,那一刻,他眼底居然有微弱的希冀。
她也终于清楚地看到远处的山上那些嶙峋怪石,如同石化的直立的兽骨,万年不变地仰望混沌的高空。
彼岸之流上,来往的楼船上挂满了画着血红骷髅的风帆,甲板上的奴隶穿着带骷髅头的破烂制服,来回走动。
原来,不论到哪里都逃不开贫富差距。总有高位弄权的王者,总有食不果腹的奴隶,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於人,这也是永恒不变的法则。
你的表情,真的让我也觉得你很善良呢……
大美人静静地看着手心里低速旋转的水晶球,扬唇冷笑。
他并没有回头看苏雪泠的表情,因为只用一个小小的魔法,他就可以通过水晶球看到苏雪泠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