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说在万年混沌的魔域,不还是处处有窗帘么?
遮羞而已。如果是安烈娜她势必毫不拐弯抹角。
睡觉的时候,苏雪泠才体会自己不选择豪华旅馆简直是自讨苦吃。说真的,这旅馆墙壁的隔音效果真差!
左边的房间是狐狸,静悄悄的,右边的房间不知道是谁,一晚上都风生水起,超级彪悍的撞击声外加超级销魂的叫声。还得苏雪泠一晚上都用被子捂着头,结果出了一身汗。
这时已经和雪七黎身经百战的她才明白,敢情即使是现在的雪七黎对她那也算是客气。
至少她还没尖叫道如同遭受凌迟。
第二天,一觉醒来,她第一件事就是爬起来洗漱,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通红,无比苍白的女人,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开始自言自语。
没事的,和你没关系。你肯定看错了,是的看错了。就算没看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而且,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啊!
又捧了水,使劲在脸上搓了搓,直到把脸蛋搓出红晕来才罢手。洗漱完,直接出门找狐狸,结果才一出门就碰上了尖叫一夜的男女。
她想让自己不发抖的,可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错了一步。
男人看见她没有任何意外的意思,倒是那个青丝柔顺,面色潮红,身体波澜壮阔的女人,偏偏有一张柔媚蛊惑到极致的脸。
女人下意识地贴着男人,询问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打转,最后对着苏雪泠笑了笑。
是好意是恶意,苏雪泠完全没心思理会,完全没有。
她只是又不着痕迹地退了一小步,下一秒,突然缩进房间,利索落锁,直奔阳台,同时喊了一句,“狐狸,快走!”
但是,狐狸的房间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她根本顾不了这么多了,心想着,或许狐狸已经早早地出去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找他!
纵身而下,落地转身,所有动作都完美流畅,抬步起跑,却在两步之后又停了下来。
布卡尔、安烈娜,一前一后。
她忽然笑了起来,手指拨弄着胸前的发丝,缓缓抬眼,看着阳台上那个搂着魔族美人好整以暇的男人。
依然是那张祸国殃民的脸,风姿不减,她好像看到了雪篱树下的那个语速缓慢却吐字清晰的男子,他说,我从不爱人,但是我现在有点儿喜欢你了。
他还说,你见过真正的死亡吗?当彼岸花开,人为腐土,冶艳而绝望,绝望却不得死亡。即使什么都没有了,只要心脏还没流尽最后一滴血,就必须得活着……
她好像听见了什么碎裂的声音,又好像听见什么滴尽的声音。布卡尔嘲笑的眼神,安烈娜眼中的怜悯和同情……
是的,梦碎了,是不是就该清醒了?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这个男人是如此的残忍,而自己却是那么的懦弱,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不是吗?
她的手指,缓缓伸向肚子,那个花苞真好,这样迅速地成长着,以灰烬般的愤怒和绝望成长着,她真想直到,这个花苞在自己身上盛放的时候,会不会也如他当初说的那么冶艳妖媚,只可惜,她想自己最终是看不到的。
雪七黎站在阳台上,手臂依然紧紧搂着怀里的女人,暗红的眸色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此刻他的脸上没有邪佞,没有轻佻,什么都没有……
以前,有个人说,微笑是不想让表情空白,现在开始,她微笑……
对每一人。
安烈娜嘴唇动了动,嗫嚅几番,还是沉默不语。
布卡尔的眼神是冷的,可她知道那里多少也可怜她的成分,但是,她不需要。
这是她第二次来炼狱,里面的高温一如既往,里面的熔岩依旧潮起潮落,疯狂而执着。
对面的墙壁上,那两根锁链还在,而钉在那里的尸骨已经当然无存。
她还在微笑,眼角微微湿润,却始终没有眼泪……
其实,她现在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想问问雪七黎,到底有多少真,多少假,从始至终,他心里可曾有过她一分?
那个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让她知道,自己就是个大傻瓜,是个大笨蛋!是个替罪羔羊。
男人对女人真正的保护并不是让世人看见女人多么得宠,而是将其隐藏起来,放在世人看不见的地方。
她想,够了,傻瓜只做一次,既然做了,就要做个彻底。她快忘记自己是谁,但在找回自己之前,她还是要问他一个问题,一个足矣。
第一个来看她的人,果然是影殇,春风得意的一张脸,跟在她身后的几个魔族侍女被她挡在外面。
“我想,你现在什么都明白了。”影殇站在她面前,语音难得一见的柔和。
苏雪泠笑了笑,“嗯,是明白了。”
“那你有什么疑问吗?”
疑问,何来的疑问呢,几千年前,雪七黎为什么看上自己?因为自己是工具啊,还是一个有意识却格外单纯的杀人工具。
从神族堕落到魔族,身边本来就有一位漂亮到无可挑剔的知己追随,而且还时刻带在左右……成了魔宫四殿中的一员。
自己到底算什么,又有什么本事能让身为神族的荣耀之子,身为魔族的魔域之王垂青?说白了,从始至终都是挡箭牌而已。
七千年前的荣宠,成就影殇的怨恨,她为了保住他而背叛,在紧要关头伤害了他,而他的知己却为了送给她这个挡箭牌一项永远无法翻身的罪名而暗中操作,那样的背叛,他也许真的不知情,也许知情却不愿意追究。总之,罪名却给了她这个替罪羔羊。
“如果说有的话,我只是想问你,这几千年来,你累不累?”
影殇忽然愣住,随即恼羞成怒,狠狠一个耳光打过去,打的苏雪泠吐血,“告诉你,我是他心尖上的人,我所做的一切,他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是他没把握怎么样。你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说到这儿,影殇忽然收敛了愤怒,笑起来,“忘了告诉你,明天陛下会大赦,因为魔界将有一场几千年来不曾有过的喜事,你可能会捡回一条贱命。”
“这是你来这儿的目的?”
影殇挑眉,“没错。有没有兴趣知道是什么喜事?”
苏雪泠不说话,但是,她感到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突兀地生长。
影殇也不介意,“不想知道?那算了,我也不想说,喜悦是要一个人享受的。”
第二天,她果然被放了出去,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场梦。可是,她后来才知道,真正的噩梦在后面!
战事一触即发的当口,魔都却喜气洋洋,到处一片欢声。
许多人家门口都放了一只大红色的碗,碗里点着大红蜡烛,一人来高。
这样热闹喜气的大街上,苏雪泠只觉得一阵冷似一阵。
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被什么东西疯狂侵蚀,刚才一番洗漱,她已经发觉自己身上多了许多花苞一样的突起,而以小腹那里那个为最,竟有开放的迹象!
雪七黎曾说过的话不停地在耳边回荡,“你永远也无法想象,当一个人明明还活着,身上却有无数芽孢破壳而出瞬间开花的样子。我一遍一遍地把那些花径扯下来,可是,我每扯一次,那些花径救生长得更加疯狂,花朵就开的更加妖艳。人们都说曼珠沙华是白色的,可是,我看到的只是红色的,比血更鲜艳。我整夜整夜无法入眠,每次闭眼看到的,都是那些疯狂生长的花枝,后来,我就不知道睡觉是什么感觉了。直到有一天,我看到那人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花枝包裹,却依然活着,痛苦的苟延残喘时……就毫不犹豫地杀了她。而那个人,正是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