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郎写好了和离书,正要往牢房里去,没想到牢房中的济婆婆见他的神色又闪躲又悲伤,他是用了前世的狠辣才下定决心道:
“这是两百两银子,这两年,我爷爷的病,我弟弟和妹妹,以及我的吃穿用度都算在里面了,你女儿和你同谋害死我弟弟,这账我不会轻易算了的,这是和离书,你只需在上面替你女儿按个手印。”
顾湘云早就盼着有那么一天,可如今真遇上了,心中却万分的悲伤,眼泪啪嗒掉下来,伸出手按在那捕快递过来的朱砂盒子上,拇指迅速染红了一片。
她伸拇指对着右下角官印旁边的准备按下去,衣袖挡住了大半手指,这时身后的牢狱门口却传来一道呼唤:
“顾公子不好了,顾老爷和顾小姐那边让你马上过去,顾老爷咳得厉害。”
是灵儿的声音,顾云郎刷地站起身,心中一紧,顾青堂要出事了?
“好,我马上过去。”
那和离书哗地一下收回来,灵儿体贴道:“顾公子,你快去吧,这里交给我来帮你处理。”
顾云郎看她是娄玲月的人,为了让娄玲月放心,他并没有拒绝,将和离书交到她手上:“有劳灵儿姑娘了。”
他转身匆匆离开牢房,灵儿见他出去后,才对身边狱卒道:
“你们先出去吧,我俸小姐之命有些话要与她说。”
狱卒自是知道娄二小姐与顾公子的二三事,立马会意地走出去,等外面的大门重新掩上后,灵儿才露出一副怜悯同情的神色来:
“湘云,是你吗?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我都能闻出来。”
里面的人立马激动地趴在门上,啊啊啊地伸手去抓她衣袖,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求救,然而猛地点头,回应她便是顾湘云。
灵儿轻叹一口气,抬手抓住她的手,抚摸上去,道:“哎,你都多久没抹玫瑰香糕了,怎会变成这个样子,手还比这脸嫩呢。”
此话一出,顾湘云激动地大颗大颗掉泪,万万没想到,她遭遇换脸以来,第一个能认出她的人竟然是曾经欺凌辱骂她的灵儿,那双细嫩的软手抚在她脏黑的手心手背时,带着一股淡淡的玫瑰香膏。
灵儿说得没错,她很久没有抹香膏了,特别是玫瑰花膏,自打在河边与那个可怕的希娃共享玫瑰花膏,玫瑰糕点,希娃落河后,她就没再用过玫瑰花膏。
等等,灵儿是怎么知道她曾抹过玫瑰花膏的?她眸光一顿,突然看到灵儿手腕上衣袖退下,一个紫色线镶嵌翡翠珠的手链露了出来。
“熟悉吗?这是爹爹送给我的紫清缘手链,爹爹带我和娘来城里居住了,弟弟以后是要读书的,自是在城里好,你说呢?”
顾湘云瞪大眼睛,想喊喊不出来,想逃连手都抽不出来,一股紫色法力缠上来,想在吸收她身上的胶原蛋白一样。
“也怪我又念及一丝从小到大的姐妹情,给你留了这小嫩手,敢做主我的婚事了,若有下次,爹和弟弟都可能被你拖累,你想清楚了。”
顾湘云拼命地摇头,恨不得手给剁了,刚才为何要按手印,这种事不是拿命来挑衅这阴魂不散的希娃吗?
可惜后悔已经晚了,身上和手上的皮肤都被吸皱,不再有任何年轻的疑点。
“和离书,银子,都在这里了,该怎么做,你清楚了吗?”
希娃的话温柔魅惑,却透着一股阴测测的冰冷,顾湘云立马抢过和离书,连嘶带揉,含泪塞嘴里,嚼着咽下去。
“啊!济婆婆!你这是干什么!你竟敢私自吃了官府判定下来的和离书!这是抗旨不尊,违逆官府和朝廷!”
希娃惊叫一声,特意引来狱卒,狱卒看到犯人竟敢撕了朝廷盖章的和离书。
赶紧闯进牢中按押住她,灵儿交代一句:
“竟敢抗旨不尊,好好教训她一顿。”
狱卒立马抽出鞭子,抽打在她身上,惨叫声沙哑激烈。
灵儿去了官府二小姐的房间,娄玲月竟是在丫鬟的拥护下,蹲在地上煮药,一股中药味传遍房间。
“小姐。”
丫鬟立马拦住希娃扮的灵儿在门口,道:
“灵儿姑娘,你且先在屋外等着,小姐现在在煮凉茶,一会儿再说。”
希娃扮的灵儿没想到娄玲月还有这个兴致爱好,凉茶在恒城就是个比较流行的饮品,城中店八九间隔着一家凉茶店。
“是。”
娄玲月拿起勺子轻轻往半个竹筒中倒去,装了大半桶,递给身边丫鬟枝儿。
枝儿乖巧地捧着热凉茶往门外走,递给希娃扮的灵儿道:
“小姐刚学做的凉茶,专门解暑利尿,养身子的,灵儿,你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说这一杯你要替她喝完,尝尝其中味道,小姐一会儿还要给顾公子品尝呢。”
娄玲月嘴角淡笑,自己盛了一碗,饮了几口,抬眸看希娃扮的灵儿道:
“灵儿,我觉得这次煮的比刚才好些,你也快尝尝吧。”
希娃不明白她这是何意,但见她自己也喝,应该是没有毒的,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回应一句:
“好。”
她举起竹筒,里面又一个长勺勾,铜制的,看起来挺小巧精致,像品酒的小勺一样。
可是凉茶入口实在是又烫又苦,她忍着苦味下咽,实在说不出好喝的违心话来。
“继续喝,小姐亲自赏赐的,不好剩下半口,否则伤了小姐的心。”
枝儿低声催促她,希娃偷偷瞪了一眼屋中又继续煮凉茶的娄玲月,这女人竟敢让她来试药!
莫非她发现灵儿被迷晕在柴房中了?不可能,她做的很隐秘,一定是这女人一时兴起,想要用这种小手段勾引顾云郎。
真没想到她竟然没被吓死,还哄得顾云郎和离。
“爷爷,云笙,你们怎么样?”
顾云郎匆匆赶到顾青堂和顾云笙身边,顾青堂正在安静看着顾云笙弹琴,一副心平气和的神色,哪里像有事的样子。
倒是顾云郎这么一提醒,他喉咙痒了痒,轻咳了一下,道:
“哦,云郎啊,爷爷没事了,爷爷刚喝过药,现在正好着呢,笙儿现在会弹琴了,弹得可好听了,听说是娄二小姐给教的,真是太谢谢人家了。”
他心情好地夸赞地放下手帕,上面并没有血,身后的紫藤花细小紫红,很是贵气,最近换上了顾云郎给他们买的新衣服,看起来俨然富贵人家的老爷小姐。
顾云郎送了一口气,嘴角淡笑道:
“没事就好,笙儿聪慧,娄二小姐自是喜欢她,回头我亲自谢谢娄二小姐去。”
顾青堂点头,面色有些苍白病态,紫藤花的幽暗坚毅与他苍白之色形成鲜明对比。
顾云郎看着就有些心疼担忧:“爷爷,外面风大,要不你先回屋去歇会儿吧。”
顾青堂倒也没拒绝,任由他扶着进屋去,顾云笙踏着小步子跟在后面。
院门外,鬼鬼祟祟跟着一个婆子,正是早已尾随顾云郎过来的顾四婶,济婆婆扮的顾四婶见门被院中仆人重新关上,她没办法进去。
却已经猜测到顾青堂被顾云郎偷偷藏在了这里,这家人果然合起伙来欺骗她和希娃母女。
哼,不过想要和离是不可能的,她女儿就必须是未来的阁老夫人。
“小姐,我喝完了,我还有事禀报,关于顾公子与希娃和离之事。”
希娃勉强喝完那桶药,站在门口,向屋里拿着蒲扇吹火熬药的娄玲月说。
娄玲月这才坐在一旁的桌子前,道:
“嗯,好,那你进来说吧,事情如何了?”
希娃走了进去,与她只有一米五的距离,恭敬道:
“小姐,方才顾公子将和离书与银子去牢房找济婆婆,可他担忧顾老爷的身体,便让我替他让济婆婆答应希娃与他和离,不想那济婆婆装着乖巧,接过和离书后,竟然突然撕了塞进嘴里吃,跟疯了一样。”
娄玲月静静地听着,手紧张地偷偷抓着衣角,容貌出众,一双桃花眼带着担忧之色:
“那她没对你怎么样吧?她可有伤害到你?”
那是济婆婆,最擅用巫术,所以这药其实是许旻天当初给她配置的除蛊毒之药。
希娃不知道她的药是什么,却见她第一反应竟不是关心和离之事,而是关心她的安危,总觉得有些奇怪。
“奴婢没事,那济婆婆已经被狱卒押住,以抗旨不尊抽打了一顿,许是安定了许多,只是日后顾公子恐怕又要重新写一份和离书了。”
娄玲月见她喝了药好像确实没有任何异常反应的迹象,心中暗暗松了一颗心,道:
“哦,没事,此事不着急,我会跟云郎哥哥说的,这凉茶好喝吗?”
她还不能确定此人是不是济婆婆的巫蛊替身,她可不能大意。
希娃眸光一怔,她这是何意?莫非她要等顾云郎当官之后,再骗他和离?想得美。
“好喝,就是有些苦。”
她违心地说,没想到娄玲月嘴角微微一勾,道:
“哦,那你下午再喝一杯,我改善改善,你先下去休息吧。”
希娃一脸愁云地回屋,她恨不得把这个女人撕碎了,可是她不能,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这么多人,万一惹来官府这么多人,她与济婆婆在城中住下接近顾云郎是很难的。
但是她迟早揭下娄玲月这张脸皮,放在自己身上的。
她回到灵儿的屋中,突然丹田上一乱,她脸色瞬变,关上门迅速走到镜子前,只见方才还精致细腻的脸,突然开始干裂,甚至有脱落的痕迹。
丹田的气息紊乱,她慌乱地摸了摸变得青紫干裂的脸皮,眼神徒然变阴沉。
“灵儿姐姐,你没事吧?”
枝儿听到屋里的细微声响,在屋外传来一道关切的声音。
希娃高声道:“我没事,就是困了,想睡会。”
枝儿这才放心道:“好,那灵儿姐姐你先歇着吧,我们去照顾二小姐了。”
希娃说话间脸上的脸皮脱落了大半,露出顾湘云的模样来,顾湘云的模样也不再精致细腻,开始起疹子,奇痒难忍。
她总算知道了,这是娄玲月的凉茶有问题,趁着外面无人,她跳窗轻功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