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x 中莫南高 12.4
“好,第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是我计划了这次越狱。”黔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观察,那日事件发生时,我看到你从通往外面的通道往回走。而且,看你步伐缓慢、泰然自若,一副大局已定的样子,就觉得你和这件事一定有紧密的联系。按照一般囚犯的想法,一定会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惊地乱了手脚。而你的镇定,则暴露了你知道将会发生什么,这一事实。”
黔闻之,没露出任何表情,只是安静地听着,不置可否。
“其次,如果说你只是知情并单纯参与了这次事件,可是,你却并没有逃出去。如果是参与者,唯一的目的应该就是逃出去,而你没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你不仅仅是参与者,更是整个事件的谋划者。”
莫琼说到这,黔不禁暗想:你这都能推测出来?怕不是看了剧本吧!
“而且,还有一个细节,你趁着周围的人的不注意,往他们的身上撒了一种粉状物,在远处的我很明显地就能看到,这些被你标记的犯人,竟优先成为毒性激光集火的目标。我想,这粉状物应该就是会被激光优先识别的荧粉。”
莫琼淡定地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既没信心满满的样子,也没不敢确定的样子。
“你说的没差,甚至,可以说是丝毫不差。那到第二个问题了,前几日,你被带往六楼,这监狱六楼的内部空间究竟是什么样的?”黔继续追问道。
莫琼思考了一会,回道:“从电梯出来后,就是一个极大的圆桌,而圆桌中心是空出来,多半就是会审犯人专用的。当时,我就是坐在那中间的空心,被那几个人审问的。那建筑内部也是一个圆形区域,大概直径有三十米,应该也就二十七八米这样子,墙壁则是镶嵌着一排环形窗。我印象中的,就是如此模样。”
黔仔细地将莫琼的描述,在脑颅内构造成图,暗想:看来这6层确实是个圆锥状的建筑了。接着,又继续。“那第三个问题,你说的那两条路,为什么你更愿意选择和我一起出去。这次,我可不想听你提前准备好的答案。”
“这个问题嘛,我实话实说好了,因为根本就没第一条路,只是我瞎编出来的。”
莫琼话毕,黔不由得白了他一眼,但这好像也是意料之中的。
“不过,还有个原因,我想了解,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做别人不敢想,做别人不敢做。所谓的动机又是为何?而且,之前修改时间的方法显然没办法再被使用了。我还想再看看,你究竟还能想出什么令人称奇的计谋来。”
莫琼也毫不隐瞒地将自己心中一切想法道了出来。
莫琼清楚地知道,有些时候,敷衍回答而得到的结果是完全不及心中真实所想的。尽管,说实话可能会让他丧失一切可以谈判的资本。
可是,眼前这人好像有着足够的理性,光凭盘算好的智谋与话语,已经没办法战胜他了。只好将底牌摊出,没准还能博一个同情分。
听闻后,黔轻笑了一声,和之前的冷笑不同,这次的笑是那种只能与朋友相处时才会露出的笑容。
“算你聪明,打从一开始,我就在想,这个人居然编出了这种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事情,怕是被逼到没办法。”
莫琼有些无奈,合着自己一直被当成个笑话来看。嘛,也不重要,反正,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至于,你说的,举报我,就能出去?如果有,不早就乱了套了。”
“其实,只要有钱又有势力,是一定可以出去的。在任何时代,财权双收的人,向来是无有禁忌的。”
莫琼的话异常直白,可却在黔的心里,形成了强力的漩涡。
黔闻之,仅是沉默了一会儿,便又将话题恢复先前。“行吧,我同意和你之间的合作了,但是,对于能否再成功越狱一次,我可没办法向你打包票。”
见眼前少年同意了,莫琼也不能立刻面露喜色,压抑自己至沉静,只得稍稍挤出一丝礼貌笑意来装掩内心的狂喜。“好,那明天开始想计划吧!”
此时,黔想起刚才自己说的“再成功越狱一次”,便觉得十分不对劲,不禁自言道:“再成功越狱一次......呵,说得好像上一次,我成功了一样。不仅自己没出去,还祸害了不少人。”
黔的小声咕哝也尽入莫琼双耳。于是,他站起身来,认真地说道:“上一次越狱,是我见过的,也是有生以来听说过的,最成功的越狱。而且,那些枯骨也能见证。”说完便笑着注视黔的银灰色眸。
“也就你这么认为了,如果其他人知道这次事件不是个意外的话,我一定会被所有人唾骂的吧!”黔无奈道。
“所以,你很在乎他人如何看你吗?”莫琼反问道。
“不知道,或许,从不在乎。”目光凝聚在虚空,一顿一顿地,黔慢慢吐出这九个字。
“而且,一些比寻常人聪明的人,一定会想,你已经计划好了一切,这点疏忽根本就是意外罢了。换成他们自己啊,如若陷此苦境,早就被绝望吞噬殆尽了,更别说逃出去了。”
莫琼接着开解道,当然,并不完全是出于关怀,更多的是心里真言。
尽管他隐约间,已有猜测,眼前这个少年一定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可以如此无条件地将这个叫作“黔”的少年神化。
“对对,意外,意外罢了。”黔也附声道,好像是在掩饰他的心虚一般。
“对了,我也有个问题。”莫琼本欲转身离开,可是在门口驻足停下,回首问道。
望向莫琼,黔总觉得对方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难道是意识到了自己毁灭人性般的想法了吗?
毕竟,莫琼刚才也说了,看到自己往别人身上撒荧粉。所以,就算不是自己谋划了这次越狱,光是抹上荧粉都算是间接剥夺他人性命了,如此惨烈的行径如若被他人知道,自己还如何沉浸在这种杀伐快感之中。
这一时的想法也令黔慌乱了起来,紧张地回道:“什,什么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原来,只是要问自己的真实姓名,这人还真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假名一下就被看穿了,黔也放下了刚才的警惕,回答道:“黔,我叫黔,黔首的黔。”
“行吧,那我以后,就叫你黔了?你可以叫我莫哥,看样子,我应该比你大点。”
“行,莫哥。”黔觉得对话应该就到此为止了,便放下了心来。
可是,竟没想到莫琼临走之前,又对他说了句话:“目睹灭绝的情景,虽说不上有趣,所以,就算是双手沾满了鲜血,也不能说成恶趣味。”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立刻将方才黔内心里的镇静尽数击破。
恶行败露的恐惧,就算是只有莫琼一人知晓,也会对黔的良知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然而,黔转念又想:决定实施这个计划的时候,本来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切早已尘埃落定,自己不过是添了点料进去。至于,结果本身,是不会有改变的。更何况,在监狱里的人,本就不可能有活着出去的,自被关押之后,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而这次越狱,却多多少少救了几人。
想到这,黔的内心又好受了些,这种自我救赎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黔真实的内心,就连他自己,恐怕都不明知,究竟是屠戮的快感,还是拯救的慰藉,他已经,完全分不清了。
既然,已经与莫琼达成了合作的共识,就有必要进一步展开行动了。
尽管说,这次准备时间比之前充裕很多,还有五天的时间。但是,因为第一选择的剔除,只得另寻其他选项。
这监狱确实是一座完全闭塞的牢笼,可以说,之前能够完成意外的逃离,根本就是运气使然,大概就像是在千万粒砂石中淘出了一粒金子。
可若想再淘出一粒金子,可不是再寻一堆砂石那般简单的了。
倏然间,黔又想起了之前青袁说过自己一定会回来的。
然而,青袁的话对他来说,根本一点儿都不重要,他从始至终就没觉得自己能被她拯救。
打从一开始,黔不过是将青袁,作为能够实现自己价值的工具,或者,用“媒介”一词,更为合适。
在这个世界上,被认可,果然,是实现自身价值的最佳途径吧。
可在这走神之间,一股疼痛感从黔的心脏蔓延开来,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掐着黔的心脏,感觉血液已经没有办法正常运转流通了。甚至,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氧气严重供给不上。可这摧人的痛感却又在一会儿间倾散,恢复如常。
好不容易能呼吸空气,可是下一刻,痛感又一次降临。
与之前一般无二,再次感受到了窒息般的折磨,黔想大声呼救,抑或只是将疼痛喊出来。
可是,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微微张开嘴巴,不知是想要说什么,还是,只是单纯地需要供氧。下丘脑的所有神经全部用来传输痛觉,以至于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更别说是记忆痛苦了。
这,不同于一般的心绞痛,这更像是心脏正要被撕裂。
不到片刻,黔就昏睡了过去,谁也不知道,是否折磨还在。至少,已经没有意识来证明痛觉的存在。
黔就这样再次睡在了地板上,唯一肯定的是,他还活着在,气息还没完全消失。
而一丝鲜血,此时也从黔的嘴角流出,滴在了地板之上,像是将他同死物连接在了一处。
等待着黔的,又是一场漫长且有短暂的梦,于现实之间,或许,不过须臾喘息;而真正经历的,最长便是永恒。
梦,又可以说是通往另一世界的通道,在梦境内的自己,可以随意地出入他人之梦,可以是现实之人,又或许已故之人,也可能是未来之人。
肉体消亡者,精神便会随之湮灭吗?这是一件生者无法理解之事。或者,世间真有那么几个能够通灵之人,在奈河桥上,来回踏过的,如果是这些人,一定是能够理解了。
可仅仅理解,是完全不够的,只有长处之,且又习惯之后,才能感同身受。
也许,可以换一种理解的方式。梦境本身就是与精神相关的产物,死亡,就当做是脆弱的肉体无法继续承受住寄托在身体内的灵。
灵魂,在与肉体的常年磨合、共同在这大千世界内,有所局限地经历万千后,再一次地舍弃之,回到曾经的归宿。
只是,这种融合,每一个灵,都只能经历一次。所有的肉体,只是时光,不停流逝的时光,谁都只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梦,或许与现实就是共存的,梦中的一切,本就不应该是虚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