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闻静怀里的谷冬渐渐哭累了,声音越来越轻,身体也在摇晃着打摆子,然后就晕了过去。
闻静以为谷冬是累的睡着了,就拉过来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让他在下雨天的夜晚不至于着凉。但是闻静的手臂碰到谷冬额头的时候,才发现谷冬已经发了高烧,她一脸紧张的对站在一旁董文竹说道:
“老师,谷冬发烧了!”
董文竹一直在默默地陪伴着自己的两个学生,也没有离开,当听到闻静喊自己的时候,他走到谷冬的身边,弯腰摸了摸谷冬的额头。
由于宋瑜的去世对谷冬的打击很大,他的心理一时承受不住,身体的抵抗力也下降了很多,长时间在屋外的空地上瘫坐着,心情又极度悲伤,所以发烧了。
董文竹对闻静说道:
“我来把他抱在床上吧!”
说完之后董文竹用两只强有力的大手把谷冬较为瘦小的身躯抱在了宋瑜的床上,和已经逝去的宋瑜挨着。
董文竹把被子给谷冬盖好,闻静也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躺在床上的谷冬,走出房间去卫生间里拿了一条毛巾,端了一盆水。
她把毛巾放在水里浸湿后,拧干放在了谷冬滚烫的额头上,通过这种方式来给他降温。
睡晕过去的谷冬突然抓住了闻静拿着毛巾的手,嘴里喃喃道:
“妈,你不要走!”
“妈,你不要离开我!”
闻静弯腰听到谷冬嘴里发出的声音,把毛巾放到他额头上之后,握住了谷冬冰凉的手掌,轻声对他说道:
“我不走,我不会离开你。”
谷冬听到闻静说出来的这句话好像放松了一些,他闭着眼睛拿起闻静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道:
“妈,我知道你看不见我,你可以摸摸我的脸,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还是你熟悉的那个小谷。”
闻静听到谷冬的话,眼睛再次湿润了起来,被谷冬死死抓住的手在他的脸上抚摸着,这张渐渐步入青年的脸已不像少年时那样圆润光滑,而是被岁月慢慢磨出了棱角。
董文竹看着说着梦话的谷冬和陪在他身边的闻静,在这间已经被烧毁的房屋中找一找退烧药。
翻了几个抽屉之后终于找到了几片“安乃近”,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端过来放在谷冬旁边的床头柜上。
过了一会儿,董文竹感觉茶的温度差不多降下去了,就掰开半片“安乃近”,准备给谷冬喂药。
闻静刚想从谷冬的手中把手抽走,谷冬就再次紧张了起来,用不安的语气喊道:
“不要走!”
董文竹也对想要喂药的闻静说道:
“还是我来喂吧!你把他的头抬起来一点儿,我把药放进他的嘴里,再喂他喝水。”
闻静听从了董文竹的建议,学着宋瑜的声音温柔的对谷冬说道:
“小谷,先让我把手抽走一下,把你的头抬起来,给你喂药好不好?”
谷冬好像听懂了闻静说的话,手劲也松了下来,闻静抽出手把胳膊放在谷冬的后脑勺处,让他把头抬高了一些。
董文竹对谷冬说道:
“小谷,张开嘴,喂你吃药。”
谷冬并没有理会董文竹说的话,嘴巴依然在不停地说话,没有乖乖吃药的意思,闻静模仿宋瑜的声音把董文竹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小谷,张开嘴乖乖吃药!”
听到闻静的声音谷冬才把嘴巴张开,董文竹趁势把半片“安乃近”放进了谷冬的嘴里,然后拿起水杯往谷冬的嘴巴里倒水。
闻静的一只手拖着谷冬的脖子,另一只手抚顺着他的胸膛,对喝了水的谷冬说道:
“小谷,听话,把药咽下去,吃了药病就会好了。”
谷冬把噙在嘴里的药连着水一起咽进了肚子里,等他吃完药之后,闻静把他平放在床上,手刚从脖子处抽走,谷冬就再次抱住了闻静的胳膊,搂在自己的怀里。
闻静任由谷冬搂抱着自己的一只胳膊,另一只胳膊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轻轻地拍打着谷冬的身上。
给谷冬喂完药的董文竹拿起刚才闻静盖的被子再次给她披在了身上,自己走到一旁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等待着这漫长的夜晚。
窗外的雨好像小了一些,谷冬也渐渐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只不过偶尔嘴里还会说着梦话:
“妈~”
闻静坐在床边哄谷冬睡觉的时候,自己也因为伤心劳累渐渐睡了过去,只有董文竹一人在守着这个小家,守着这间小屋。
谷冬在梦里回到了小时候,这天晚上谷冬因为天气忽冷忽热被冻感冒了,宋瑜就把他抱在自己的床上,让他盖着自己的被子。
宋瑜给谷冬冲了一杯感冒剂,又拿了退烧药,也是像今晚一样给谷冬喂药,因为感冒剂的味道比较苦,宋瑜就不停地安抚谷冬:
“小谷乖~把药吃了病就会好了,病好了就可以和妈妈一起做游戏啦!”
躺在床上的小谷冬听从母亲的话,乖乖的把药喝了,然后拉着母亲的手放在自己的被窝里,宋瑜坐在床边看着还没有入睡的儿子,一边拍着他一边给他讲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什么呢?”
“讲的是从前有座山……”
谷冬在母亲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故事中睡着了,嘴巴里时不时会发出“吱呀、吱呀”磨牙的声音,宋瑜看着已经睡着的谷冬,也没有把手抽走,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
……
外面的雨好像停了,董文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发现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可他并没有睡觉的想法。
过了一会儿,房间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鞋子踩在小水坑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然后董文竹就看见张淑慧和杨敏聪母子俩走了进来。
张淑慧和杨敏聪的身上缠着一些纱布,尤其是两条胳膊就像棺材里的木乃伊一样,张淑慧母子俩首先看到的是躺在床上安详睡着的宋瑜,头上敷着毛巾手里抓着闻静胳膊的谷冬,还有趴在床头睡着的闻静。
董文竹站起身小声对两人问道:
“你们的伤怎么样?”
张淑慧摆了摆手,回答道: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蹭破点皮,起了几个水泡,医生已经给我们包扎好了,又给我们开了几副药,平时抹了抹应该就好了。”
董文竹知道张淑慧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看到两个人的精神状况没有大碍,心里也放心了一些。
张淑慧看着已经睡着的谷冬和闻静,问道:
“两个孩子都睡着了?”
董文竹点了点头,回答道:
“谷冬哭累了,发烧睡了过去,闻静也累了,就趴在谷冬旁边睡着了。”
张淑慧一听谷冬发烧,就神色紧张地说道:
“小谷发烧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们家还有退烧药呢!聪儿快回家拿过来。”
董文竹比了“嘘”的手势,对张淑慧说道:
“我和闻静已经给他喂过药了,刚才你们来之前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下去,应该没什么事了。”
张淑慧听到董文竹的回答,心里也松了口气,对董文竹说道:
“老师,孩子们都睡了,这么晚了你也休息吧!我们家有地方睡,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去我们家吧!”
董文竹回绝了张淑慧的好意,说道:
“我在这看着这俩孩子就行,你带着孩子回去睡觉吧!你们的身上都有伤,需要好好休息,这孩子明天也该上学了吧?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张淑慧看了看旁边眼神一直盯着谷冬看的聪儿,又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到了宋瑜,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董文竹接着劝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张淑慧牵着杨敏聪包着纱布的手,对董文竹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他说道:
“老师,谢谢!”
然后转身离开了宋瑜的房间,张淑慧的眼泪再次沿着眼角流了出来,掉落在客厅里的小水坑里,发出“啪嗒”的声音,小水坑荡起了一层层波纹,而这滴眼泪也让这滩水拥有了那么一丝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