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空荡的大厅。
四周的窗户紧闭着,门也关的紧紧的,但大厅里的光线却并不昏暗。
光线是大厅中的电视机发出来的。
电视是八九十年代的黑白电视,尺寸却比寻常的大了三倍有余,摆在大厅的正中央,发出“滋滋啦啦”地声音。
屏幕中正播放着画面——
画面一片雪白,映在这空荡,寂静的大厅中更是惨白。不知是过了五分钟还是十分钟的样子,突然画面中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整个画面连带着大厅都在一瞬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黑暗中,一些嘈杂的声音地断断续续的传出来,有呼喊,有惊恐,有救援,有疏散……不能一一分辨。
明明知道那些声音肯定是从那大尺寸的黑白电视机中发出的,可在这一片幽暗的环境中,那些声音仿佛就在耳边……让人忍不住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不由地抖了抖身子,心中却不由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刚才那些声音是什么?
不等我细细想明白,“啪”地一声,灯,亮了。
准确地说,是电视机重新亮了起来。
画面中并没有出现灯,但我却知道,这光,一定是灯发出的,因为画面中的光而不是画面一开始的那种雪白,惨白的冷光。现在画面中的光虽然也是冷冷的,但却明显有光圈的聚合和分散,那是白炽灯的照射效果。
画面一转,不再是空荡荡的空白画面了,画面中有一个人影,黑色的人影。
人影背对着画面立着,似乎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我不由地往前走了走,想要看清楚画面……
这画面中的内容似乎有些熟悉?
我心头不知怎地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顿住了脚步,浑身忍不住轻颤。
这画面不是熟悉,而是非常熟悉。这不就是我现在的样子吗?
心中莫名其妙的升起一种由衷地恐惧感,不肯再前进半分。
画面中的光线映着我苍白的脸,我想如果我能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那一定是非常的苍白,惨无人色。
那画面中的黑色人影慢慢地动了,我立在原地,想要避开那画面,却发觉那画面像是牢牢黏在了视网膜上似的,无论如何都移不开。
那黑色人影一点一点的转过头来。
没有脸,是的,我没有看错那人影确实没有脸,准确的说应该是没有五官,前后一样。
但我却从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似乎看到了它依稀的模样。
我看到它眼睛的地方变成了两个黑黝黝的洞,不停地流出浓黑暗稠地液体,而它鼻子的地方现在也变成了黑漆漆的一个洞,就连嘴巴的位置也变成了一个稍大点的黑洞。它嘴巴的黑洞似乎在闪烁,像是在说什么的样子,我仔细分辨着,却不由地心头一惊,它说的是:你回来了!
脑中一片巨震!
混沌的迷雾渐渐消散,遥远的画面逐渐清晰,那些尘封在岁月长河的记忆也像潮水般涌来。
“舒舒,你回来了”扎着钻天辫的小雅听到开门的声音,忙活着手中的菜,低头问道。
“嗯”舒舒放下手中的袋子,拍了拍手,把其余人都招呼过来,道“我不仅买了大家喜欢的菜,还给大家带了一个新朋友,当当当……”
她退开一步,“嗨”我从她身后出来,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这位,就是我最好的朋友,簌簌”她一把揽住我的肩膀,把我带到大家的面前,一一介绍道“她是阿欢,我们都特别喜欢吃辣的”指了指那个穿着花格子衣服的女孩;“这个”她又指了指那个长发披肩的漂亮女生,说道“她是清清,我们系的系花”,“你好”她轻轻地笑了笑,我也微笑着朝她点点头。
“还有这个”她拉着我到另一个系着围裙的女生前,道“这就是小雅,做饭超好吃的,我们今天晚上的主厨。”
“别听她瞎说”那叫小雅的女孩腼腆地笑了笑,“没她说的那么夸张,欢迎你”
“欢迎你”“你好”
其他几人也都笑着道。
“我才没有胡说呢,是不是真的,晚上你就知道了……”
“好了,好了,我说你们几个别再客气来客气去的了”舒舒笑着把大家拥到一块儿,“你是我的朋友”她看了看我,又朝着其他人也看道“你们也是我的朋友”,“所以啊,我们大家都是朋友,甭客气了……”
“说的也是,”其他几人也都不好意思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地都红了脸。
“还是舒舒说的对,我们大家不要这么拘谨了”那叫清清的长发女生笑了笑,道。
“就是,就是……”
“喂,你们晚上还想不想吃饭了啊”舒舒喊道,“快来帮忙了……”
“好了好了,我们都别傻站着了,快去帮忙吧……”
“嗯”
“来了,来了……”几个女孩子纷纷应道。
好一番折腾,一顿香喷喷地饭菜终于忙活好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忙了,吃饭了”舒舒道。
“你们先去,我把这些调料收拾好就来。”小雅道。
“收拾什么呀收拾,吃完饭,我们大家一起收拾不是更快嘛……”
“就是,就是”
其他几个女孩子也都应道,用不着她一起去客厅。
“好,真是拗不过你们几个”小雅无奈地笑了笑,“不过,我们还差了个东西”
“什么东西啊?”众人不由地问道。
“这个”她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瓶巴掌大的瓶子“小磨香油”
“这是我从家带的我们自己磨得香油,味道可香了,待会我们滴一滴放在那些菜上,保证你们呀,都喜欢……”
“好诶”“那我们快点去吧……”
“来,慢点儿”
众人熄了灯,小心地点上蜡烛,烛光在黑暗中发出闪烁的光,映红了每一个女孩子含笑如花的脸。
“好香啊,我们快点开始吧!”
“瞧你,总是这么心急”小雅不由地笑道。
“何止她心急,就是我们,闻到这么香的饭菜也都心急呢……”阿欢看向几人也都不约而同地不由地笑了起来。
“就是,你的手艺那么好,可不能浪费了呢,待会儿,我们一定把这些饭菜全部吃光光……”
“好好……”
“来”舒舒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红酒,示意大家都举杯,朝清清道“清清,这第一杯酒我们大家敬你,谢谢你,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好的一个地方”
“不用客气的”清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反正我爸妈出差了,家里就我们一个人,我还要谢谢你们呢”
“好了,好了,不管谁谢谁,我们大家都喝了这杯就是了……”
“说的是……”
“这第二杯酒,我们敬小雅,要不是小雅这么费心,我们哪里能有今天这么丰盛又美味的晚餐呢?”阿欢道“大家说是不是?”
“对,说的对”
“好,那我就干了这杯……”
“这第三杯酒,我们敬我们的新朋友簌簌……”
“没有,没有,我还要谢谢大家的照顾呢”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敬来敬去了,这么敬下去,还吃不吃菜了啊”
“好了,好了,大家也都别光喝酒,我们吃菜,可不能白白浪费了我们小雅的厨艺……”
…………
烛光照在女孩们微红的脸上,泛着点点星辉,映着嫣红的美酒,仿佛一幅鲜艳欲燃的画。
“嘭”
像是什么东西倒了的样子。
“嘭”
一声巨响。
整个画面突然都消失了,仿佛忽然间黑屏了一般陷入死寂的沉默。
仿佛过了很长的时间,也仿佛只是短短一瞬,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汽笛,还夹杂着许多其他的声音……
又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声音都渐渐消失,一切又都恢复了那令人恐怖无声地静默。
我缓缓睁开眼,眸中不知何时已续满了泪水。
望着这空荡荡的大厅,泪水模糊间似乎又看到了当初那夜的情形,看到了舒舒,阿欢,小雅,清清……
这里,是三年前我们见面的地方,是清清的家。
三年前的一场大火,在寂静无人的暗夜中悄无声息地照亮了半个天际,夺去了四个女孩年轻鲜艳的生命,也让我昏迷了两年,失去了之前的记忆……
黑白电视机中还在重复着那些黑白画面,画面的人影慢慢地转动着,我闭上眼,似乎又回到了她们身边,看了她们姣美的容颜,听到她们开朗地笑声……泪,无声地从眸中滑落,大颗大颗的低落在冷硬的花岗岩地板上,发出清脆地声音,氤氲散开,仿佛一朵盛开的蔷薇,姹紫嫣红。
身体慢慢地软下来,我跌坐在那盛开的蔷薇中间,枕着手臂缓缓躺下,身下不再是冰冷的岩石,而是温热的花。
天空一道惊雷划过,大雨倾盆而下,像是在为三年前的那场大火中的一切悲伤,泣泪;又像是在洗涤那早已逝去的悲情和哀伤
“我来了”,我喃喃道,唇畔绽开一朵温润柔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