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洛回到租住的单身公寓,换掉了衣服,急匆匆赶到医院。手术室外的等候室里人声鼎沸,嗡嗡嗡的声音就跟菜市场一样。她正在人群之中搜索,一个带着耳机打扮嘻哈的帅小伙站起身朝她挥了挥手:“姐!”
童洛急忙奔了过去。
方骏尧站起来,想把自己的座位让给童洛,没想到边上一五十几岁的大妈瞅着空,一脚横插过来,一屁股坐了下去。方骏尧愣了愣,因为担忧母亲的手术本就暴躁的情绪一下子点燃了,他伸手就把大妈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哎哟哎哟打人啦!小伙子打老太婆啦!”大妈扯开嗓子叫起来,一屁股往下赖,还不停抓着方骏尧的胳膊。
“打残了这就是医院,打死了楼下就有太平间。”方骏尧扯下耳机,一甩胳膊,把人抖落,冷笑着站在座位前面。
“你这人怎么讲话的?什么素质!欺负老年人是吧?”大妈似乎不是一个人来的,边上又围上来两三个人,义愤填膺地似乎想要动手。
方骏尧一米九多的身高,身材健硕,见状纹丝不动,没有一点怵的:“我什么素质?我欺负什么老年人?我这么大一人站在这儿看不见?抢座的时候生龙活虎,现在就是老年人了?”
“抢座怎么了?你年纪轻轻地给老年人让个座怎么了?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到你们这代都没了!”大妈破口大骂。
方骏尧切了一声:“WHO新通用标准规定44岁以下为青年人,45岁至59岁为中年人,60岁至74岁为年轻老年人,75岁至89岁才是老年人。你符合了?你要符合,把身份证拿出来给我看看,我二话不说让给你。如果不符合,有多远滚多远,别在这儿给我唧唧歪歪。”
对方几个人还不依不饶,方骏尧直接当耳旁风,招手让童洛过来,然后把她摁在座位上,把耳塞套在她头上,省得她听到那些污言秽语。
边上的围观群众窃窃私语,各有支持也各有反对,方骏尧一概置之不理。那三个人不敢动方骏尧,又拉不下脸,就一直在那儿骂街,直到保安过来训人才骂骂咧咧地走开。
方骏尧这才蹲下来,把耳塞拿了回来。
童洛戴着口罩,笑地眯起了眼睛,摇了摇头:“你呀。”
方骏尧无所谓地耸肩:“活该!自己把自己惯坏了,社会风气就是被这帮人弄坏的。”
“要做个好人,但是也不要委屈了自己。”童洛像抚摸大型宠物一样拍拍方骏尧的脑袋瓜。
童洛三岁的时候,父母去世,她被父亲的战友方建国和孙希华夫妇收养,四岁的时候弟弟方骏尧出生,孙希华因为身子本身弱又难产落下来病根,基本上不能工作。十五岁的时候,方建国所在的钢厂又发生意外,吊轨脱落,方建国为了救两个工友,把自己命搭进去了,留下了他们孤儿寡母三个人。
家里本来就只有一个劳动力,顶梁柱一塌,整个家一下子捉襟见肘。孙希华的医药费不能停,两个孩子的学费不能少,家里的开销一分分都要出。失去方建国,不止是精神和感情上的打击,生活上也走进了困顿。
遭遇意外的一共有三个工人,钢厂效益本来就不太好,老板赔了一家五万块钱,就一直赖着不肯拿钱。被方建国救的那两个人,除了最初拎了点水果之类来了一趟,后来跟失了声儿似的,没有一个站出来为他们说一句话,更别说报恩。
方建国一家,原本都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乐于助人,整天笑呵呵,对谁都客气有礼貌不计较。而出事之后,世态炎凉人心冷漠,让十五岁的童洛,和十二岁的方骏尧,一下子被迫长大了。
矜持和礼貌,当不了饭吃,对待不要脸的人,就要狠狠地往上甩巴掌。童洛像大人一样,和另外两家人一起跟厂里打官司,谈判,经历了各种威胁,谩骂,忽悠,恐吓,最终得到了方建国用命换回来的那部分钱。
只出不进,这部分钱也只能暂时支撑起一段时间。弟弟年幼母亲体弱,童洛站出来当起了这个家。日子穷一点倒也罢了,却还有落井下石雪上加霜的。方建国当过兵,高高壮壮个性爽朗,他在的时候,家里开开心心邻里和和睦睦,而当他走了,既有一部分同情可怜他们母子三人得,也有一部分露出了丑陋的嘴脸,试图欺负他们孤儿寡母。
其中各种难堪龌龊。不仅童洛只得迅速褪去了女孩儿的娇羞变得泼辣,方骏尧也勇敢地站了出来,用自己越来越健硕的身躯,保护着母亲和姐姐。
初中毕业之后,童洛不顾家人的反对,考上了学费低廉的卫校,课间和寒暑假则在卫校定点联系的高端养老院做护工补贴家用。或许上天最终眷顾,因为她勤快肯干漂亮嘴甜,深得她照顾的一位老奶奶喜欢。而老奶奶的儿子,就是一家影视公司的高管。最终童洛卫校毕业之后,走上了演艺圈这条道路。圈内当然更加复杂辛苦,但为了日渐衰弱的母亲和渐渐长大的弟弟,童洛还是心甘情愿。
好好挣钱,母亲的病才能治。
好好挣钱,才能让弟弟过上无忧无虑的求学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