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偏远的小院中,萧城面色冷漠,看着前方那倒在血泊中的忽巴尔,眼底神色复杂。
此时,原本就非常简陋的篱笆院,更是满目疮痍,地面上满是纵横交错的剑痕,那一栋简陋的房屋更是已经支离破碎。
老樵夫于符江此时正单手拄着自己的那把短剑,盘腿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无血,嘴角处有些许黑色血迹渗出,之前那恐怖的强势剑气早已消散干净。
此时的老樵夫就真的只像是一个普通的樵夫,他面色平常,静静的看着前方重伤不起的忽巴尔,没有转头,只是淡淡说道:“萧道友,我已命不久矣,从今以后,小公主就拜托你了。”
说罢,也不等萧城回答,老樵夫的眼神便开始涣散起来。
在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朦胧中有一位女子向他缓缓走来,那一袭蓝白宫装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女子的曼妙身姿,她面容恬淡,带着些许雍容华贵,她是元国王妃,而他则是王府供奉的大修士。
第一次见她时,她刚刚参加完竞选,被自家王爷看重接入府中,之后,王爷又发现她修炼天赋不错,便将其交代给自己,让女子跟着自己潜修。
起初,女子面对自己都很是恭敬,甚至有些拘谨,而他也是习以为常,只是按照王爷的吩咐,悉心栽培女子,刚开始,女子会喊他仙长,之后便喊他先生,再之后便一直称他为师傅。
而他对此也并无任何不满,甚至觉得很是亲切,只是心中总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似乎并不太愿意女子对自己太过恭敬,直到那一天,女子终于是要嫁给王爷,成为元国王妃,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早已不知在何时已经深深爱上了这名女子,可是,一切为时已晚,而且忠义在前,他又怎能去横刀夺爱。
于是,在那个整座王府热闹非凡的夜晚,自己以闭关为由,独自一人,在密室山洞里大醉了一场。
老樵夫眼神恍惚中,似乎看到女子站在了自己身前,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埋怨。
他伸出有些干枯的左手,想要去抓住那纤细的手掌,却发现眼前的女子,竟然如那镜花水月无声湮灭。
老樵夫面色逐渐颓然,他微微仰起头,看着雷雨过后又出现的明月,声音沙哑自言道:“月半江水映桃花,独留桃枝...江边...叹。”
一声轻叹,老樵夫缓缓倒地。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似乎是心有感应所致,原本还在熟睡中的小蛮,突然就醒了过来,在看到院子中的老樵夫之后,顿时小脸一白,急忙上前跪在地下,使劲摇晃着他的头,然而,老樵夫却没有任何回应。
小丫头当然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她不愿意承认,不愿意自己相依为命的爷爷就这样死去,只是不管她愿不愿意,结局都已经无法改变。
红孩儿看到自己的小师妹哭的那么伤心,也是上前蹲在她身旁,他不知道说什么,也说不了什么,就只有那样静静的蹲在一旁,陪着小师妹流眼泪。
萧城静默了片刻,便打算先将于符江就地埋葬,然后带着小蛮离开此地。
只是,当他刚迈出脚步之时,却发现不远处原本倒在血泊中的忽巴尔却是缓缓坐了起来。
此时的忽巴尔面色同样惨白难看,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剑痕不计其数,其中更是有数剑穿胸而过,对他造成了极为严重的致命伤。
但不管再怎么致命,这些伤终究是没能立即带走他的性命。
忽巴尔没有急着疗伤,而是静静的看着眼前已经死去的老樵夫,沉默片刻后,他看向萧城,轻声说道:“你们走吧,趁我伤势还未复原,有多远就走多远,之后等我伤好了,我还会继续追杀你们的,放你们离开,就算是我敬于符江一回。”
说罢,忽巴尔便开始闭目疗伤起来。
萧城尽管很想痛下杀手,但终究是没有妄动,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就算真的能将其斩杀在此,那么元国肯定会暴跳如雷,到时候又要派出更多的杀手,那么他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因此,在迅速权衡利弊之后,萧城便有了决定,他取下老樵夫手中的短剑,打算先挖个坟墓,将老樵夫简单埋葬再走。
只是当他刚准备动手的时候,忽巴尔却再次说道:“交给我吧,毕竟,我跟他也算是有两百年的交情了。”
萧城默不作声。
而此时,已经明白一切的小蛮却是猛然跃起,直接冲向对面的忽巴尔,挥拳砸去,小丫头一边砸还一边哭着喊道:“大坏蛋,你还我爷爷,还我爷爷,你为什么要杀我爷爷,他到底欠你多少钱?我替爷爷还你不行吗?我还存着十三枚铜钱,我都给你,你把爷爷还给我....”
小蛮虽然看起来娇小,但本身却是力气极大,再加上如今已经有了聚灵后期巅峰的修为,还有那满腔悲愤后,拳头挥起来简直就像是一轮轮大锤一般,砸的忽巴尔身形摇曳,但他却没有还手,甚至是连一丝杀意都没有显露。
此时的忽巴尔心中也是有些悲凉,原来在小郡主的心中,于符江居然是如此的重要,原来对于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郡主而言,十三枚铜钱就是全部。
忽巴尔扪心自问,自己的主子要他杀了小郡主,是不是真的太过残忍无情?可若不杀的话,将来阴盛体觉醒,反过来吞噬元国气运,到那时候,山河破碎,日月沉沦,苦的又是谁家儿女?
忽巴尔任由小郡主在自己脸上乱捶乱砸,他犹自面不改色,只是心中无尽悲苦挣扎。
萧城上前轻轻点了小丫头的睡穴,随即将她抱起,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向着院外离去。
身后,忽巴尔睁眼看了看走出院落的萧城,犹豫了一下,他开口说道:“道友能否稍等片刻。”
“有话直说。”
萧城驻足,却没有转身,他低头轻轻擦去小丫头脸上的泪水,面色古井无波。
忽巴尔顿了顿,道:“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两全之策,只要道友能够在小郡主十四岁前找到我元国先祖铁木真,一切就可迎刃而解,小郡主不但不用死,而且还会成为我元国的无上瑰宝。”
萧城眉头一拧,问道:“你这未免有些太看得起萧某了,你们元国举国之力都无法找到那位先祖,我只有一人而已,如何寻得?”
萧城说罢,便迈步离去,只是刚走几步,他便再次停下,侧头说道:“不过,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我依然会去做,只是就算到时找不到铁木真,你们元国要举国追杀小蛮,我萧城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直到杀到你们元国皇室成员尽绝,杀到你们元国尸骨遍地,我也无所畏惧。”
忽巴尔微微皱眉,但终究还是没有多说其他。
萧城不再停留,带着小蛮缓缓离去,红孩儿跟在师傅后面,在即将远去之前,他回头看了静坐院子中的忽巴尔一眼,眼底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杀意,随即便迅速跟上师傅,三人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大约一个时辰后,三道人影从远处疾驰而来,直接落在了老樵夫的院子中,竟然是司马无情和欧阳无敌两人,其中一人赫然是那熊二。
三人一落地,熊二便火急火燎的进入房屋,像是在寻找什么,只是片刻后,他又快步走了出来,一脸沮丧道:“不在了。”
司马无情依旧是面色平常,在之前听过共工印之后,虽然有被震惊到,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平淡心性。
之后,在和欧阳无敌商量之下,便联合熊二顺藤摸瓜,找到了萧城二人的去向。
当熊二知道屠杀严家的人,居然就是当初在青峒山有过些许渊源的萧城之后,心中也是大为震惊。
欧阳无敌面色冷漠,他用下巴点了点忽巴尔所在的地方,还有依旧倒在地上的于符江,语气平静道:“瞎子都看的出来肯定不在了,你去问问吧。”
熊二看着欧阳无敌那冷漠中又带着狂傲的脸色,心中是腹诽不已,要不是二爷我如今修为被封,绝对要打的你龟儿连老娘都不认识。
当然,此时此景,形势比人强,熊二也只有照办,当即上前询问:“看道友的打扮应该是元国人吧?我想请问,那两个小孩和青年去哪里了?”
忽巴尔此刻心中是极为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三人出现在此,那个高大壮实的妖修还好,修为看起来并不高,但另外两个年轻人可就让他心中万分忌惮了,因为他根本感觉不到两人身上的任何气息,好像只要一闭上眼睛,这两人就会完全消失一般,有点镜花水月,又有点像是雾里看花。
忽巴尔没有多想,他也不敢隐瞒,老实说出了萧城三人的去向。
之后,司马无情三人便也朝着萧城离去的方向快步追去,只留下了一脸狐疑,又心有余悸的忽巴尔,顿了顿之后,忽巴尔也不敢继续停留,起身给于符江草草安葬完毕后,以草代香,上了几炷便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