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王馨儿的背影
王馨儿决定搬出美院的宿室。对于她来说,面对叶彤,肯定是一种痛苦。她无法理解叶彤与张浩如此亲近的关系。她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张浩极少主动找她,而这次,居然找到美院的宿舍来,而叶彤恰好在。当她回到美院宿舍时,看到的竟然是张浩与叶彤如此亲密的一面。
爱情是无法解释的。王馨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生活有许多意外,就像自己父母的离婚。虽然那时自己年岁还想,她也没想到有一天父亲会突然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她也没想到,某年后的一天,张浩和张叔叔竟然走进他们的生活。
所以后来,她在伤心痛苦地怀念自己的爸爸时,她相信了生活的变化,相信了生活的意外。所以她慢慢接受了张浩哥,也接受了张叔叔。虽然张浩和张叔叔刚来她们家时,她不理解母亲为什么突然带着两个陌生人回家。最初也是不想让张浩哥碰她的玩具,不想张叔叔亲她,抱她。可后来,她慢慢地发现,她成天想念的爸爸再也不回来了。偶尔打打电话,爸爸在电话里也仍和妈妈吵。有时妈妈一个人落泪。张叔叔则默默地做家务事,把家里一切收拾好。张浩哥也很谦让她,她不让碰的玩具,张浩哥从来不碰她的。她不让做的事,张浩哥也从不去做。于是,她相信了生活给她安排的这样的新家,她也接受了张叔叔和张浩哥。
而如今,她是那样清楚地看到,自己多么渴望张浩哥能和她一起,在青春岁月里,去行进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哪怕父母反对,她也有信心去面对一切困难。她相信以她和张浩哥的力量,她们会有幸福的未来。可张浩哥胆怯了,后退了。放弃了。绝望了。她也是那样努力地去争取啊,但爱情,也不是勇敢就能争取得来的。她认了,彻底地认了。
至于叶彤,这个活泼开朗的闺密,今天居然抢走了她的浩子哥。她也有许多疑问,许多不解。但她不想问。电视剧中,被闺蜜劈腿的事,是常有的。她甚至讨厌“劈腿”一词。她宁愿相信他们之间有美好的感觉,他们之间有相互走近的理由。尽管她的心很痛,泪水早已打湿了离别的行囊,她还是感觉,张浩哥可能真的不属于她。
王馨儿收拾好行理。悄然跨出房门。在楼梯到平台的转角处,叶彤突然挡在了面前。
“别,别走,馨儿,听我解释一下好吗?”叶彤拉住了王馨儿的手。
“别说了,我只想换个环境,这美院有时也太吵了,仅此而已。”王馨儿心里虽然冰凉,但语气淡淡的,也算有些温度,论到底,她心里还是不想让叶彤太难堪。
“馨儿,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虽然一直崇拜你的张浩哥,可那天真的是太巧合了!”
叶彤急切地解释。因为急,叶彤的脸色涨得绯红。
“不用道歉。也许上帝在撮合你们——”王馨儿挤出了一丝笑容。说这话时,她的心突然好想流泪。她看着叶彤那张桃花似的脸庞,突然感觉,那个平日里率真可爱的彤子,有时洒脱得像假小子一样,口里一惯吼着任性与自由,原来这样的女人,还真有一股诱人的魅力。看来,是自己比不上她。
“不,馨儿,你真的误会张浩了。相信我,我真的和你浩子哥才认识几天时间——”叶彤说,“回去吧,我们这么快乐地住了一年,哪能说搬出去就搬出去呢?”叶彤的心也酸涩极了。一绺头发低垂到眉前,仿佛是她低垂下的一桩沉重心事。
王馨儿说:“彤子,你应该知道我是从不记恨人的,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生活有太多乱象,需要我慢慢去拎清楚。我需要时间——”温柔的王馨儿也许就这性格,哪怕内心伤痛到极点,也努力想为别人找个妥贴的台阶下。
“馨儿,你既要相信帅哥子对你的情谊。也要相信,我叶彤不是不仁不义之人。你应该知道,我平时就是这么大大咧咧的,心又不细,有时难免——”叶彤心里也泛起一阵难过。她太不想王馨儿产生这样的误会了。这是对叶彤多么沉重的一击啊!
“你误会了,我搬出去不为别的,真的只是想换个环境。谢谢这一年来,你带给我的欢乐,彤子,我们还要一起学画画的!”虽然王馨儿听到叶彤直呼张浩为浩子哥,心里也有一丝酸涩的醋意,但她想,是自己不好,不属于自己的,还是趁早死心吧。
“馨儿,你太不理智了。你想想看,我和张浩只是在山大参加辨论会而认识,下午他是想着你才来看你,你怎么会这样糊涂地误会我们呢?你误会我可以,可你也得替你的浩子哥想想,他不心痛吗?你时常把他挂在嘴边,我知道他不是你亲哥哥,你们的情谊,就是不是普通兄妹的情谊了,我莫非看不出来吗?馨儿,你不要太冲动了嘛!”
“算了,说那么多有什么意义呢。生活就这样,太过复杂。我只需要简单的:走人——”
王馨儿毅然拖着行李箱,走出了美院的大门。浓密的树荫,渐渐遮掩了王馨儿的背影。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她,有着多么艰难的迈步。生活仿佛在这一刻给了她另一种考题,她需要新的智慧和勇气,去化解难题,去增长生命成熟的经验!
对于她来说,在这里住宿的光阴,的确曾经和彤子的青春交织在一起,也有那么多美好的记忆片段。大学纯真的友谊也的确是一种温暖,可如今,叶彤和张浩有那么浪漫的开端,而她,不过是一个在角落里哭泣的小丑鸭,理应飞出他们的视线。
她从来都不是叶彤所看到的骄傲公主。虽然她有比叶彤更好的家世,母亲和张叔叔虽然如今在地产行业,也做得比较出色,比起家在农村的叶彤来说,她的确有一些更为优厚的外在条件。但对于王馨儿来说,她的内心有时是柔弱的,她只是喜欢躲在张浩哥身旁,寻求温暖和保护的小女孩。早年,父母的离异,使得她的童年更加孤独,没有朋友,也缺少关心,幸好有张浩哥站在她身旁,她仿佛找到了一棵躲雨的大树。如今,伤痛使她看到,自己身旁的那棵大树倒了。面前展现的一条泥泞之路,是她必须独自去走的。生活的狂风暴雨,在磨砺着她年轻的心,也许,失恋的心灵,才能让幼稚的自己慢慢长大。
夕阳下,留下叶彤惊愕的眼神。她呆呆地望着王馨儿,望着这突然其来的风波,她有些不解,有些迷茫。曾经如此温柔可爱的小公主,自己如此亲密和闺友,竟然这样说走就走了。她问自己,自己真的被张浩迷住了吗?真的做出违背与王馨儿友谊的事吗?好象没有吧。
叶彤承认,自己初见张浩时,真的被这个英俊潇洒的大学生所吸引。张浩的出现,仿佛真的面她面前闪现出一轮灿烂的朝阳。加之王馨儿从前断断续续透露有关张浩的故事,在她心里,早已就勾勒出一个张浩的形象。当在山大的辩论会上,她确认张浩就是王馨儿口中的张浩时,她真的有一种狂喜和激动。如此偶像般的人物,如此有青春有理想有抱负的男子汉,她叶彤怎么不为之倾慕呢。当张浩出现时,林子涵在她心中,便低矮了许多。她感觉张浩更大气更英俊,更有一种雄风和霸气。她喜欢听张浩滔滔不绝讲艺术与建筑的关系。她喜欢看张浩在辩论会上以舌战群雄的威风,引领她们全队获取胜利。是的,这样偶像般的人物,她叶彤没有理由不亲近,没有理由不为这样的相识而欣喜万分呢。但这,就是爱情吗?这,就是王馨儿误会的爱恋吗?不会吧?
当然,她也从张浩的眼中,看到他对自己的那一种欣赏。这种欣赏,也是初初相识的一种喜悦。虽然有那么明亮一闪的一种激动和略微的羞涩。但叶彤想,一见钟情只是小说里的呢。虽然张浩在她面前一站,便感觉有一轮炫目的太阳出现在她面前,但她从张浩眼里,至少还没有捕捉到那种完全可以陷入一见钟情的美妙爱恋的情怀。她相信张浩没有,绝对没有。
她又想起林子涵。倒是在那一次滨湖公园的出行,林子涵在她骑车跌倒时,对她关怀备至的温暖,在她心上倒是泛起过涟漪。只是林子涵身上,像张浩这种壮志和男儿的霸气之风,似乎弱了些,至少她彤子至今还没有看到。而且,当林子涵在草坪上向她表白时,她感觉这爱似乎来得太快了。而且,林子涵在她心中,还没有完全高大起来呢。她希望她心中的白马王子,能有一种驰骋世界的威风,能有架控世界的一种能力。而她,只是隐隐从张浩身上看到了这样的光芒。
但这,就是爱么?爱情不会这么简单吧?叶彤想。那不是初中时单纯的单相思。大学生的爱情,没有那么简单。
叶彤在高中时,的确也悄悄喜欢过班上的一位学霸,但那位同学一心致力于北大清华。叶彤也想进步自己渴望的美院学习,因此,感觉彼此之间没有更多靠近的机会。虽然有时,叶彤也故意亲近这位同学。但一想找他说话时,他总是很专注地做作业或看书,叶彤有时都不好意思打扰她。只是把这种喜欢暗暗地放在心里。虽然在毕业留言上,叶彤无不遗憾地流露出对这位同学的一点感慨,感叹与他相处的时间太少,也祝贺他考上清华。但叶彤想,那样的喜欢,也许只是初初萌动的爱之火光,也算不上真正的爱情吧。真正的相爱是两情相悦撞激的甜美感觉呢。就像画像在某一时刻,突然和一些精妙的颜料和画作的意象幸福相遇,偶然撞击出的美妙感觉,这样的时候,真正的爱情诞生了。真正的画作也诞生了!她相信这样的感觉。因此,在她看来,现在她只是处于幼稚的阶段,生命没有成熟,画作艺术没有成熟。爱情也还在萌动与生发中,远未成熟。
到底谁是她心中勇敢的骑士呢?她也没有明确的目标。林子涵?虽然与林子涵有过几次愉快的谈话,在滨湖公园,与林子涵仿佛也撞击过那么一点火花,但那只是微弱的,不足以使她产生爱情的奇妙境界。在草坪上,林子涵的突然表白,让彤子也感觉不合时宜,因为她也没有弄明白,林子涵猛追了一阵子王馨儿,究竟两人是怎么回事。如今,她当然明白,王馨儿心里,其实爱着的仍是她的浩子哥。张浩的出现,有那么强烈的一道艳光投射进她的心灵,她的确有些怦然心动的感觉,可理性的她也看到,张浩对她只是外热内冷。只是一种礼节上的彬彬有礼。当然,也许也有一丝的惊喜亮色,但这,同样也如一道淡然的星光,一闪而过。
她身边,虽然还有一两位有点共同语言的同学,但对于叶彤来说,只是把他们当作兄弟伙。女人和男人做兄弟伙,这自然就不是爱情了。叶彤是这样认为的。
而如今,恼火的事,这个王馨儿,陪伴她一年多的王馨儿,竟然因为一种美丽的误会,居然要从她面前消失。一份同处一宿的亲密友谊,居然说断就断,这无论如何,也让她想不通。她叶彤也不是闹不清状况随便背叛朋友的人啊。可馨儿,这个气人的馨儿,平时那么温柔,这会子怎么又那么倔强地执意离开呢?一定是她真伤心了。真的误会她和张浩了。想那馨儿,心底的浩子哥是多么重要啊,现在要这样赌气离开,敢情真的误认为张浩哥对我有意思了吧?
唉,生活怎么这么复杂!这突然而来的烦恼,就是一幅意象杂乱的油画,她彤子哪里分得清哪是山哪是水呢?甚至,她也分不清哪是她的泪水,哪是馨儿的泪水。她们的泪水混杂在一起,成了一幅意象模糊,色调阴冷的画。
望着王馨儿一点点消失在她面前的背影,叶彤突然委屈得想哭起来。虽然她认为,王馨儿可能内心比她更痛苦,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哭。
是的,乱了,全乱了。叶彤站在凉凉的树荫里,悲哀地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