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麦高翻看着商史,沉浸在自己翻腾的思绪中时,一阵踢里踏拉的脚步声闯入耳中,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巨响,屋门被撞开,他豁然被惊醒,抬头一看一堆包袱滚了进来,麦高不由得一时也是呆愣当场,这是包袱成精了不成。
再定睛细看,饶是镇定如麦高也是拼尽了全力才没有笑出声来,只见一个圆滚滚的少年上半身扎在包袱堆里,空留一对小胖腿在外挣扎,头埋在其中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麦高忍住笑意快步上前,使尽浑身力气,才将这个小胖墩扯了起来,少年大喘了几口气“终于得救了”随即一张憋得通红的小脸望了过来。
麦高这才将少年的长相看得分明,他面色白皙,圆滚滚的小眼睛黑白分明,好笑的是那黑眼仁儿似乎较常人小些,居于眼白的正中,转动间分外灵活,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两颊上一堆眉飞色舞的小雀斑,再搭配上他圆滚滚的身材,见之就像一个小动物在求抚摸,分外可爱。
麦高握拳置于唇边轻咳了一声,压下翻腾不止的笑意,轻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事,可有哪里碰到了?”
小小少年连忙手舞足蹈的站直,满面通红故作镇定地团团一拱手道,“兄台,大恩不言谢,我乃秦兰吴欠,敢问兄台大名。”
听闻他的名字,麦高又是一咳,涌上的笑意都快压不住了,这是什么倒霉家长给起的鬼名字。
少年似乎早已习惯别人初听自己名字后的尴尬,连忙解释起来。原来吴欠家中是经营酒楼的,他是家中独苗,他父亲天生好交朋友,对经营却颇是不怎么上心,总是赊欠酒钱给一些称兄道弟之人,久而久之他家的酒楼因为赊欠太多几乎经营不下去了。快生他的时候,看着家中的寥落景象,他父亲幡然醒悟,开始认真经营家中的生意,并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名字,用来警示自己不可再随意赊欠。虽然家中生意没有破败,日子也是一日好过一日,但是这么个倒霉名字吴欠却是无法更改了。从小到大,认识的人都拿他名字的谐音打趣,给他起了个外号“没钱”,好在他也是个心大的,倒是不以为意。
麦高闻言心下不禁乐出声来,这孩子倒是个坦诚质朴的,连忙道“我乃漠北麦高,我倒是觉得兄台的名字颇蕴含了几分为商之道,旁人的言辞倒也无须放在心上。”
麦高话音刚落,吴欠就咋呼了起来“麦高,你就是漠北麦高,天啊,你就是此次的榜首,我太走运了,竟然和榜首同室。我自小就笨,长辈常教导要和聪明人一起玩,没准能变得聪明些,不过感觉并没什么用,我好像还是笨笨的。不过我运气倒是一直不错,这次考试我也是走运的将将过线。不说这些,麦兄你可真真是个好人,又是个顶顶聪明的,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话说我可以和你挨着吗,我想住在你旁边,离你近一些。”
被吴欠这一顿长篇大论的抢白,麦高也是无奈,遂道“当然可以,只要兄台你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
“不过,话说我们也别兄台来兄台去的了,这样显得不亲近,我们都是好朋友了,你就叫我欠欠吧,我就叫你高高,这样别人一听就知道我们很要好。”吴欠又喜滋滋地道,那样子颇为自己的主意感到洋洋得意。
麦高听得险些喷出一口血来,这是什么倒霉叫法,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被人叫过这么“可爱”的称呼。可是看到那满含期待的小眼神儿,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罢了,这样率真单纯的孩子,他又何必较真呢,于是也就默认了。
可能是因为两世为人,麦高看吴欠就像个可爱的晚辈,不自觉的也就多了几分耐心。他帮着吴欠将大包小裹放到临近自己的那张床榻上,看着他想把东西一窝蜂地塞进床头的木柜里,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他说,“你这样是不成的,还是我来吧。”
看着麦高开始井井有条的整理着自己的一应物品,吴欠满眼崇拜,围前围后,小嘴儿叭叭地说个不停。
“高高,你真好。”
“高高,你真厉害。”
“高高,我跟你说,我有个表哥也在商学堂上学,他会照顾我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定是要一起照顾我们两个的,你放心吧。”
“高高,我听表哥说过,学堂里新生总是会被欺负的,不过有我表哥照顾我们,我们就不用怕了。”
“高高,我表哥一会儿就会来找我们的,让他请我们吃饭,你想吃什么,你都爱吃什么呀?”
“高高,你说…”
“高高,你听我说…”
麦高觉得脑袋瓜子嗡嗡作响,摇头苦笑,他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小麻烦吗。
麦高手脚利落地将吴欠带来的大包小裹整理好,还没等喘匀一口气,就又被他拉着坐在塌边听他嘀嘀咕咕地讲述自己的成长史,那张小嘴儿一刻都没得闲,一会儿工夫就几乎将他家祖宗十八辈儿都交代了个清清楚楚,包括一会儿要来找他的表哥吴凡。在吴欠的絮絮叨叨中,麦高甚至知道了他四岁还在尿床被他娘摁在炕上抽,五岁想跑出去玩翻墙摔坏了腿,六岁点了厨房,七岁被狗咬,一直等到他说到十岁喜欢上了隔壁的张小花,告白不成反被她哥哥揍了一顿的事儿,屋门才再次被推开,这是又有新的室友到了,这才打断了吴欠的喋喋不休。
麦高默默地松了一口气,不由暗叹,这么个傻孩子,要是没有个表哥顾着,怕是家里也不敢把他送来商学堂当学徒,典型是被卖了还帮忙数钱的主儿。
同号舍剩下的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大家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这六人其中有三个漠北的分别是苏清,段晨和段阳,其中段姓的二人是两兄弟;两个永京的分别是候博和邵宁;一个秦兰的于洋。听到吴欠的名字众人的反应相当的一致,而当听到麦高的自我介绍后,六人将或明或暗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显然众人都知道此届的榜首名叫麦高,听闻自己和榜首同一号舍后,这六人的表情各不相同。麦高留心观察,漠北的三人羡慕中又颇有些与有荣焉,于洋和侯博是充满了好奇和探究,这些都属正常,但邵宁的表情就有点意思了,嫉恨中夹杂着蔑视,甚至不顾脸面地当场就扭头不屑的嗤了一声。
见此情景,吴欠立时就涨红了一张小脸想要上前分辨,却被麦高稳稳地拉住,冲他微微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麦高心下暗暗留意,虽不知邵宁为何如此作态,但还是提醒自己小心提防,毕竟还要同住一年,他可不想大江大河都闯过了,最后在一个小阴沟里翻了船。
就在这颇为尴尬之际,敲门声响起,一个穿着浅青色的少年推门而入,见到屋内的景象也是一愣,然后就看到和麦高站在一起的吴欠,扬起笑意,抬步朝他走去,边走边道:“欠欠,我刚刚下课,就赶着过来了,整理的如何了,需不需要表哥帮你。”
众人看是找吴欠的,也就不再傻站着了,纷纷四下忙活起来,整理着各自的床榻和私人物品。
看到来人,吴欠开心的迎了上去“不用,不用,表哥,高高都帮我整理好了,你就放心吧,表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高高,他可是这届的榜首,特别聪明,而且人还特别特别的好”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被他吼了出来,边说还边恨恨地瞪了邵宁一眼。
听着吴欠吹捧式的介绍,麦高面上有些赧然,任谁刚认识一天就成了最好的朋友,还被这么带到家人面前,都是有些让人尴尬的。
不过吴凡好像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吴欠,摸摸他的头,冲他笑了笑,转头上下打量了下麦高然后温和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此届的榜首,我们家欠欠真是走运,我乃秦兰吴凡,是欠欠的表哥,这小子必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是要谢谢你照顾他。”
麦高闻言摇了摇头真诚地笑道“吴欠纯真活泼,和他相处很是轻松,谈不上麻烦,吴兄就不要客气了。”
吴凡于是也就不再纠缠“既如此,我们也就都不要如此生疏,为兄痴长几年,你就随欠欠称我一声凡表哥,我便称你…”
“高高,表哥你就叫他高高,这样才显得亲近。”吴欠又不甘寂寞地叫到。
吴凡轻咳了两声,嘴角挂满笑意“如此,那为兄便称你为高高吧。”
麦高感觉一头黑线,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这个“可爱”的称呼要伴随自己很长一段时间了。
吴凡压下唇边戏谑的笑意,温和的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带你们四下熟悉熟悉,然后再一起去用夕食吧。”麦高和吴欠齐声应好,三人便一同出了号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