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算学课上安排的是小考,麦高猜想昨日自己看到的那份很有可能就是今日算学考试的试卷,于是便等着看他们如何发作。课前于锦偷偷寻来,特意询问麦高可有带着那份誊抄的卷子,麦高应是,于锦谢过后又道课后来寻他解题,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待到许堂长安排教习将试卷发下,众人具都准备开考之时,隐约可觉察出讲堂内浮动着一股跃跃欲试的氛围。只闻于锦忽然咦了一声,许堂长转头看了过去,沉声道“还不安心作答,不许交头接耳。”
于锦并没有禁声,而是故作迟疑地道“这,这不可能啊。”
许堂长见他还在嘀嘀咕咕,怒道“已经开考,你竟敢如此不守规矩,不想考就出去。”
于锦连忙起身告罪,然后吞吞吐吐地道“其实,其实是学生貌似见过这份卷子,所以难免惊诧。”
许堂长以为他还在狡辩厉声喝到“你在胡说些什么,这怎么可能。”
于锦又故作姿态地仔细看了试卷片刻,却是愈加肯定地道“回许堂长,没有错,确实是一样的,学生昨日在麦高那里见到过这份卷子,他还说这是往年的考题,学生就没有多想,可如今看来和此次考试的题目真的是一模一样。”
麦高看着他的表演,也不言语,心中不免嗤笑,这些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简单粗暴,整日玩这些小把戏竟也是乐此不疲,也好在自己留了个心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才没有中招。
许堂长转而看向麦高“他说的可是真的。”
麦高起身恭谨回道“学生着实不知道这位同窗在说些什么,学生昨日也没有拿着什么历年的考题,他这完全是信口雌黄,学生猜想莫不是看着考题太难,这才故意找事儿拖延时间。”
于锦信誓旦旦地道“许堂长明鉴,学生绝没有乱说,我今日还看到那份卷子就在麦高的行笈里放着,他必是偷拿了考卷,意图作弊。”
麦高看向于锦笑道“这位仁兄,你此话真真是好笑,以我的算学成绩竟然还需要作弊,还请切勿要以己度人才好。”又看向许堂长道“此人竟如此污蔑于我,还请许堂长主持公道。”
于锦忙道“许堂长,万不可轻信与他,证据就在麦高的行笈里,搜上一搜便可知事情真相。”
麦高笑道“我竟不知这位仁兄原来是司纠,这学徒的私人物品竟然也是你说搜就搜的,且不说你有没有资格搜我的东西,若是搜过之后没有你又待如何。”
于锦一噎倒是有些说不上话来。
麦高又躬身对许堂长说“此人不但影响我等考试,还诬陷学生舞弊,还请许堂长严惩,以儆效尤。”
许堂长见麦高如此笃定,不禁面上就露出犹豫之色,边上立时就有人起哄道“既然麦高说他没有,又何妨搜上一搜,也好以正视听不是。”
麦高笑着道“哦,若是如此随意就可让这信口开河之人搜我的东西,如我说在场诸位都要舞弊,那大家是不是就都要搜上一搜,毕竟众位同窗也觉得如此做没什么妨碍。”
堂内众人闻言纷纷对麦高怒目而视,出言针对起来。
许堂长见讲堂内闹得如此不可开交,且愈演愈烈,顿时厉声喝道“尔等当此处是什么地方,这里是讲堂,肃静,简直不成体统。”
待众人安静下来,许堂长又阴沉地看向告发此事的于锦,逼问道“此事你可确定。”
于锦很肯定地回答“学生十分确定。”
许堂长继而对着麦高道“如此,那便把你的行笈打开,也不用旁人,就让老夫看上一看。”
麦高平静地道“其实让许堂长看看也不是不行,只是学生被如此构陷,若查看后证明学生是冤枉的,对于诬陷之人许堂长要如何处理呢。”
许堂长已是不耐,沉声道“如此做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有什么处理不处理的。”
麦高闻言顿时展开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哦,原来如此,只是为了以证清白,那学生便明白许堂长的苦心了。”
忽然脸色一肃,转而看着于锦一字一句道“许堂长,学生告发此人偷了我的银钱。”
众人被麦高此番莫名的转折弄得一懵,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于锦愣了一下,立刻怒道“岂有此理,你诬陷我。”
麦高慢悠悠地笑道“学生之前在大比中获得了商学堂奖励的一千两银票,便一直随身携带,今日这位仁兄来过我座位后,便寻不见了,旁人也没有到过这边来,必是被他偷了。我看还是要搜一搜此人的行笈才好,为了以证清白,许堂长您说对吧。”
于锦顿时慌了,连声道“许堂长,学生绝对没有拿过他的银票。”
麦高完全不给他分辨的机会,厉声道“你撒谎,之前你当着众人说过在我的行笈里看到了所谓的试卷,如此便可证明你必然翻看过我的东西,之后定是顺手牵羊偷了我的银票。想来是怕被我发现此事后找你麻烦,你便设计在此时诬陷与我,又鼓动旁人搜我的行笈,待到翻看过后,若我发现银票不见了,你倒是可以推到搜查之人的身上。”
然后略一停顿,故作恍然大悟状大声道“哦,我明白了,你故意引导许堂长搜我的东西,原来是要诬陷许堂长偷拿我的银票,你可真是恶毒啊。”麦高转向许堂长义愤填膺地道“许堂长,此人竟敢诬陷师长,如此奸险小人你万万不可放过他。”
包括许堂长在内的众人被麦高如此一番胡搅蛮缠的言论震得目瞪口呆,虽然知道他定是胡说,但是听起来竟然还有几分道理。
麦高见于锦面红耳赤,但又无从分辨的样子,义正言辞地道“许堂长,此等敢冒着大不为欺师灭祖之辈,决不能姑息,他今日竟敢冤枉您偷学生的银钱,这要是传扬出去,外人哪知其中真假,学生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无法替您辩驳清楚啊,到时您的名声可就毁了,我真真是替您忧心。”
然后故作机灵地道“学生觉得还是请监理院前来调查吧,调查清楚也便以正视听,免得有损许堂长您的清名,您说是也不是。”
麦高这三言两语说的许堂长心烦意乱,一件小事,怎的被他搞成现在这副模样。
那人见许堂长竟有些犹豫,看着旁边人暗中的频频示意,也是心下一狠,高声道“学生也赞同找监理院来处理,此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才是。”
麦高好笑道“然后呢,就算是证明你诬陷了我,诬陷了许堂长,监院也会说都是同窗何必如此斤斤计较。”他突然转向邵青道“邵兄最是知道了,毕竟之前你也经历过不是。”
继而边摇头边对着许堂长叹到“唉,学生只是为许堂长不值,被黄口小儿如此诬陷,却不能惩罚一二,毕竟商学堂内还是邵监院说的算,想来我等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邵青怒极,拍案而起,喝到“你乱讲。”
众人见他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拨,皆是瞠目结舌,具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能凭着口舌之利如此颠倒黑白。
许堂长虽说知道麦高此番作为是在挑拨离间,可他这是阳谋,若是自己不做处置,想来明天若是商学堂内一旦传出他为了贪图些许银钱搜查学徒的私人物品的这种传闻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就算一时将流言压了下去,可又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自己的声誉必然受损。想到之前商学堂内传言李山长包庇麦高的时候,他着实是看了不少热闹,只是没成想如今竟然轮到了自己。
左思右想之下,心知今日这个亏他是吃定了,且想来惹事的必然又是那邵家的子侄,自己何必帮忙担这个干系,虽然不想和邵监院对上,但是再这样下去对自己的名声实在没什么好处,心思一定,便让帮忙监考的教习去寻孔学长和监理院的人来处理此事。
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麦高也不惧,坐等看戏,反正这把火是无论如何也烧不到自己身上的。反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打压下这管科黄字班中家族子弟针对自己的势头,如此也可以清静些时日。
也就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闻讯而来的孔学长以及监理院的邵监院和龚司纠还有其他的监理院的师长们就都到了。想必是听闻事涉许堂长,商学堂内众人也不敢轻忽。
人都到齐之后便开始查问原委,此时麦高也不多言,就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讲着事情的始末。心中不免好笑,偶然瞥见孔学长投来的探究的目光,也只是笑着微微躬身示意。孔学长顿时明白这是又有人要设计他,恐是被他给反将了一军。心下也是无奈,暗叹这麦高真是个惹事精,不过也明白这也着实是怪不得他。
而眼见着前来的监理院众人被听到的消息弄得面上越来越黑,麦高心想今日必要让他们吃个大亏,也不枉自己之前所受的那些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