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似乎一切又都陷入了僵局,坐于堂上的监院此时沉声道“麦高,你自入我西北商学堂以来真可谓是麻烦不断,此次你连番推脱说是互助会一事与你无甚干系,但除了李山长并无他人可为你证明,你还有何话可说。”言语中的挑拨之意昭然若揭。
而堂下站着的那些蒙受损失的学徒又不免鼓噪起来,好些人手里还拿着入会和存款的文书凭证在不断挥舞,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麦高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事确不是自己所为,理清头绪必会有蛛丝马迹可以探明真相。他脑中飞速运转,将整件事又细细想了一遍,整理好思绪,冷静地开口道“请诸位师兄容我一言,”又转向堂上监院道,“学生以为,形之正,不求影之直,而影自直也。既如此,学生也不多做分辨,只是有几句话想请教诸位互助会的师兄不知可否。”
监院似是成竹在胸,不在意地道“你且问吧。”
麦高直视立在堂中的诸位学徒,言辞恳切地道“相信在场的师兄们经此一事都有着不小的损失,无论是丢失银钱,或是损坏名声,其实想来诸位与师弟我一样都希望能尽快查明真相,不知是也不是。”
众青衣学徒听他此言,静了一下,便纷纷附和应是。
麦高又道“既如此,师弟我希望能请教诸位几个问题,也便于在座诸位师长们抽丝剥茧查清真相,不知可否。”
见麦高条理清楚,沉着冷静,众人也就纷纷应承下来。
见此,麦高先向着那些损失银钱的学徒问道“想必众位师兄应该是缴纳过互助会的入会费,或是将钱存到了互助会的,那么师弟想问,当时收钱之人是谁。”
这些学徒毫不犹豫纷纷指认,都说交予了林杰等人。
麦高又看向林杰道“那不知林师兄你们收到银钱之后,将钱又交给了谁呢。”
林杰忙应声道“收到的银钱我等都按照之前互助会的规定存入了柜坊。”
“既然钱在柜坊,那如今为何又这般闹将起来。”麦高追问道。
林杰这才解释了起来,却原来是前几日有学徒到互助会要求领取红利,负责的学徒就前去柜坊提钱,没想到被柜坊告知账户里一分钱都没有了。细问之下才知晓是有人拿着信物早在年前就将账内的现银全部提走了。至此众人才发现出了大事,但是又实在不知道该找谁负责,才闹到如此地步。
麦高听完不免奇怪道“既然你们是在前去提钱的时候发现此事,想必柜坊的信物现在正在你们手中,但是年前被人拿着信物将银钱全部提走,那么彼时柜坊的信物由谁保管,保管之人如今又在何处呢?”
众人顿时又看向林杰等人,追问当时细节,林杰这一帮人吞吞吐吐地半天也没说明白,只是时不时将视线瞟向麦高,麦高见状又有点压不住火气,这又干他什么事。
不过还是强自平和地开口“林师兄,现在是要查明真相,你们这般遮遮掩掩,反倒是难免让人怀疑你们牵扯其中,不管是什么但说无妨,弄清各处细节才好解决问题。”
互助会诸人见实在推脱不过,这才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事情说了个大概。这一番交代听得在场众人也是目瞪口呆,顿觉此事有些儿戏。
原来,林杰等人一直认为麦高是互助会的创办人,而他们又想在此事中做出一番成绩,也算是为自己之后的前途铺路。整个过程中,一切一直都进行得颇为顺利,只是久未寻到好的投资门路,虽说众人也是想尽办法,但着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却说是直到商学堂放假之前,麦高突然通知他们把柜坊的信物交给他,并言他已想到办法,要在年节期间安排投资的一应事宜。众人听闻自然是欢喜异常,也就没有多想,便将信物交了出去。
麦高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怒道,“节前我从未见过诸位,又该如何通知你等,莫非千里传音不成,且我从未见过众位所言的柜坊信物,你们又是如何凭空交给我的,完全是无稽之谈。”
林杰等人喏喏不知该如何言语,李山长出言安抚道“麦高,你也不要心急,且等他们将全部事情说完,再做理论。”
于是林杰等人又惴惴开口,当时因为高年级和新学徒的上课时间有所差异,所以是有人前来传话,而且信物也是交到传话之人的手中。而来人乃是一名新学徒中的平民子弟,他一直都在互助会帮忙,言语中也可得知他和麦高的关系近密,而当时临近新年假期,众人归心似箭,也没过多求证,就如此简单地将信物交了出去。而开课后,信物就被留在了互助会的日常理事之所,他们也没有过多在意,毕竟麦高一直都是神神秘秘的,直到闹出了这些事,他们才反应过来,或许是这其中出了纰漏,但是又怕承担责任,才一直有所隐瞒,将事情都推到了麦高身上。
麦高几乎被他们的白痴行径气笑了,追问道“既如此,那位新学徒呢,怎么没有一同前来监理院。”
林杰等人犹豫了半天才又说出了一个令众人瞠目结舌的消息。原来那位新学徒从互助会成立之时就一直在会中忙前忙后,和众人混了个脸熟,均是以师弟自称,而他们所有人待到出事才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人姓甚名谁,在哪个班级。而之所以认为他和麦高交好,无非因为一来他是新学徒中的平民子弟,二来就是在往日交谈中他总是把“麦高说”这类的话挂在嘴边,仅仅如此而已。听到这些简直让人无语至极。
麦高心累地又问诸人可否还记得此人相貌,若是到新学徒上课的地方是否可以指认出来。闻言林杰等人均面带难色,终还是说了实话。那个新学徒虽是一直在互助会跑腿打杂,但是互助会人来人往,众人都未将其放在心上,只依稀记得身穿一身布衣,中等身材,寻常长相,要说将人认出来,没人敢说一定可以。
在座的众位师长们听到这里也感到很是无奈,如此一番下来倒是成了个无头公案,看着堂下站着的这些毛头小子,纷纷叹息着摇头。
眼见此事走进了死胡同,一时怕也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于是监院就让着众人先行散去,监理院之后会再想办法。
离开监理院麦高没有急于回讲堂,而是在监理堂外等候李山长。此时林讲书却是走了过来,自责道“师兄没能帮上什么忙,心中实在愧疚,此事也怪我,若是再上心些,也不会闹到如此地步。”
听到林讲书的自称,麦高先是一愣,转而想到他也是李山长的门下,如此说法倒也没错,连忙道“师兄无需如此自责,此番是别人有心算无心,该来的躲是躲不掉的。”
林讲书又面带歉意道“之前在堂上师兄不好有所偏颇,虽是心中信你,但还是要实话实说,你莫要怪罪师兄才好。”
麦高连连摆手道“师兄如此就言重了,配合监理院调查本就应实事求是,若是师兄明着偏袒与我,师弟我心中反倒会是不安。”
见麦高没有心存芥蒂,林讲书又安抚了他几句,听他还有事寻山长谈,也不多耽搁,便告辞离去了。
待到随着李山长回到了他所居住的院子,一路行来心里也逐渐冷静下来,同时开始细细思索起此事。如今看来互助会虽是个策划周密的骗局,但是若想操作得当却避不开几个关键行事之人。其一自然是那个传话又拿走信物的新学徒,其二就是将创办互助会的主意授意给林杰等高年级学徒的那个人,其三林杰他们说过互助会一应规定是自己制定,那就还要有一个假意传递自己意图之人。这三个人正是破局的所在。
与李山长将自己的想法讲明,麦高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一定要尽快洗清自己在这其中的干系,不然不光自己的名声实在难看,且还会连累到李山长身上。想来今日监院之所以没有咄咄逼人,就是要冷眼旁观,看着事态的发展,一旦自己的罪名被扣实,想来李山长也是为难,而且会清名受损。
李山长听了麦高所想,虽也觉得此事为难,但还是劝慰麦高不要急躁,正所谓清者自清。至少现在不会有人认为是麦高贪墨了那笔银钱。至于他是不是互助会的负责人,虽说没有证据证明他不是,但是也没有能确实证明他是的人或者物,所以暂时还不算走到了绝地。李山长又告诫他,越是此时就越不可急躁行事,免得反而会被人捉住马脚,得不偿失。
麦高在李山长的劝解下也静下心来,先是抽丝剥茧地理清自己的思路,然后便找到吴欠细细商量,着他开始打探自己需要的消息。
本来以为此事会沉寂一段时间,可是没有想到,商学堂里的风向却变了,各种关于麦高的各种传言也是一日难听过一日。麦高明白,这是有人见不得他如此安逸,要逼他动作,激他犯错,才好做接下来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