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麦高心里已然有了初步的应对之法,主意一定便也就不再浪费时间,开始更有针对性的研究起他既定的目标行业和相关的一应规则。同时也比照着历年的大比资料,细细思量完善破局之法。
其实各大家族的子弟在参加商学堂大比的时候,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已经参加过的子弟不会重复参加。因此大比的结果看起来更像是各大家族适龄子弟人数的比拼,他们完全是把自己家族的产业经营模式搬到大比中来,因为既有的行业模式经过现实的千锤百炼已趋于成熟,所以几乎没什么漏洞可趁,故人数占优的家族自然就有了天然的优势。
看到这样的结果,麦高就更加理解了灰衣老者所说,这不是个良性的发展状态,已经习惯于家族资源优势的每个人都不主动跳出自己的舒适圈,如此下去在行商一道上就不会有创新和发展,所有人都只是在这既有的圈子里不断的互相蚕食,继而慢慢腐朽。
随着时间越来越紧迫,麦高的计划也在逐步成型。在他每天马不停蹄地做准备的时候,外界已经开始悄然地发生了出乎意料的变化。
西北五州几乎所有的家族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这次商学堂的大比之上。各大家族对于麦高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平民学徒敢于挑战他们的权威,均是持以嗤之以鼻的态度,虽都有些不以为意,但是借着此次大比给他个教训的想法倒还都是颇为一致的。近几年商学堂中出现了越来越多不满的声音,借着此次,他们也有着杀鸡儆猴的目的,要把反抗的苗头扼杀在萌芽之中。
而平民学徒中,虽然也有一些对于麦高此举颇感不智认为他以卵击石的人,但是大部分都还是觉得欢欣鼓舞,期待着此次大比麦高的表现能改变平民学徒在商学堂内仰人鼻息的状态。
于是突然就有很多早已经过大比就要出师的高年级家族子弟,和不少各年级的平民学徒都突然开始报名参加大比,以致人数激增。
这一日麦高从藏书阁出来,往号舍走去,碰到了一个青衣学徒拦在路上,似乎是在等他。见到麦高,他便迎了上来,道“我乃河太石峰,麦师弟叫我好等。”
麦高听到他的名字很是熟悉,仔细回忆这不正是前些天吴欠和自己说过的参加大比的平民学徒之一吗,疑惑他找自己何事,便道“见过石师兄,不知师兄所为何来。”
这石峰中等身材,体态略胖,长相爽朗,面上带笑,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中神色难辨,“麦师弟此次敢于参加大比,勇气过人,此举虽是出人意料,但我等平民学徒都很是鼓舞期待。”
麦高忙躬身道“师兄谬赞了。”
“麦师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我和其他师兄弟亦觉要帮衬一二,故均已报名参加此次大比。想来那些家族子弟必是会联合在一起,我等也不能坐以待毙,正所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如此便想着约上参加此次大比的众位师兄弟商讨一二,也免得我们一盘散沙,独木难支。麦师弟以为如何。”
麦高心念微动,若自己的计划可得旁人配合一二,便更是妥帖了,遂回道“石师兄所言不差,若是能集思广益,定是比各自为政要强上许多。”
石峰见他应了,也是一喜“既如此,不知麦师弟何时有空闲。”
“小弟白日还有课程,不便耽误,不若就明日酉时,师兄你看可否。”麦高答道。
石峰应道“正当如此,我已找师长借了新学徒己字班的学堂,那便约在明日酉时。”与麦高约定好后,见目的已然达成,他便也就告辞离开。
麦高往号舍慢慢走去,边走边暗暗思忖,此事看起来对他倒是有些益处,但参与者众,到底他还是个毛头小子,人微言轻,该如何行事还要明日观察一二,莫要弄巧成拙才好。
转日到了约定的时间,麦高赶到己字班的学堂,跨门而入,堂内一片嘈杂已经是来了二三十人。站在当中的石峰抬眼见到他进来,遂迎了上来,众人也都带着好奇和打量的目光看向麦高。
石峰笑着道“麦师弟来了,我来帮你引见诸位师兄弟。”众人遂一一上前与麦高见礼。
麦高躬身有礼地道“漠北麦高,见过诸位师兄。”打过招呼后,他直起身,同时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堂内诸人。
通过衣着打扮,麦高发现这些青衣学徒大都是属行科和助科之人,间或有几个财科,一圈看下来就只有石峰一人是管科的,而且看起言谈举止之中的意思,这些人隐隐都是以他为首。
一番闲话之间,陆陆续续又到了几位,似是人已到齐,石峰便站到前面,示意众人安静,接着朗声道“此次西北商学堂大比,是我等平民学徒在近些年参加人数最多的一次,究其原因,想来在座诸位也都如我一般,均是看到了商学堂内平民学徒的举步维艰,亦为此感到痛心,决心借着此次大比,一解此困顿局面。今日与众位师兄弟相约于此,便是要群策群力,商讨出个办法来。”
一番言辞颇是鼓舞人心,可在这之后,石峰又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但在麦高看来都是些书本套话,听着似乎微言大义,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不过周围诸人的情绪倒是被他带动了起来,颇有点同仇敌忾的氛围。一时间满室皆是对家族子弟种种恶行的讨伐之言,简直就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批判大会。真是不知这些人是来商量对策的,还是来发泄心中堆积已久的不满情绪的。
麦高不由听得昏昏欲睡,虽面上还是一片虚心恭谨的模样,但心里不免有点后悔来这一遭。若此番参加大比的平民学徒均是如此状态,如无法疏导得力,难免不会因为敌对情绪昏招频出,到时反而对执行他的计划不利。
不管麦高作何想法,上面的石峰还在继续“在下以为我等平民学徒应集众人之力,畅所欲言,定能商讨出一个万全的方案,让那些自视甚高的家族子弟再不敢看低了吾等。”
见众人纷纷应和,石峰又道“既如此,诸位也知时间紧迫,大比之前,就每日酉时约在在此处碰面,相信大比之时我等定能一雪前耻。”
麦高听着他就这么漫无目的的鼓动着大家的情绪,没有一句话是涉及到应对大比的可行性方案的,还要每日都来,若日日如此,真是不知何时才商量出所谓万全的方案。到了此刻麦高已经是打定主意再不过来,免得浪费本就不多的准备时间。
听着在座诸人的附和之声,麦高心里暗自摇头,虽有奋起之心,但无执行之力,虽不可说是乌合之众,但相差亦不远已。
眼见事情就要如此定下,麦高终是不能再继续静默了,但又着实不想打击诸人,毕竟敢于抗击强权的品格无论如何仍是难能可贵,于是便道“石师兄所言皆有道理,振聋发聩,我亦是期盼可尽绵薄之力,但小子毕竟才疏学浅,只是初窥门径,自是比不得在座诸位师兄见多识广,况且我对如何应对大比尚无头绪,只恐一时半刻是给不出什么主意。且我连目前所学课业尚自顾不暇,参加大比实乃是形势所迫,若论在大比中的策略恐怕还要靠诸位师兄多多费心思量。不若师兄们先行商讨,如是有了什么应对之法需要师弟我配合一二的,麦高定是义不容辞。”
他此番话一出,四下一瞬安静,望向他的目光各异,似乎众人对于他这一番自暴自弃的言论颇感出乎意料。
石峰听闻此言,也是一愣,探究地看向麦高,似是在研判他此番作态的目的,沉默半饷,仍是笑道,“麦师弟过谦了,既如此倒是不好耽误师弟学业,不若这样,现今距离大比也不过十来日,每隔三五日你便过来一趟,若是我等商量出了应对之法也方便你知晓,若麦师弟你有何想法也可及时与我等沟通一二,你看如何。”
麦高见他颇为坚持,再拒绝下去倒是显得自己特立独行,若是造成其他误会对自己就更是不利了,毕竟这些师兄暂时还算是自己的同盟,于是便也就应承下来。
眼见时候已经不早,众人约定好日后诸番事宜,便也就散了,三三两两地朝着号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