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城理工回家的路上,乐然觉得牧白情绪不高,这种情绪的变化是从她说“等你大三,我早就回洲南了!”开始的。
乐然也没太放在心上,因为牧白本来就不是一个热络的人。
从小区门口和牧白分开后,乐然突然心里有了一种被宠幸后又被冷落的感觉,她只是笑笑,觉得自己有点蹬鼻子上脸,牧白能等她那么久她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回到家后,乐然将徐老师给的U盘插在电脑上,里面是原老师做的课件。
乐然随便翻了几下,发现里面一些举例内容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例子了,对于理工科来说,他们需要更前沿的科学实例,想来,原来的老师这一套PPT已经反复用了好几年了,而且里面的一些小错误也懒得修改。
这PPT的质量乐然实在不敢恭维,所以她决定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改动。
乐然将原PPT在电脑上复制了一份,然后在复制件上修改了起来。
做起事来的乐然一改平日的慵懒,变得专注忘我。从午饭过后,乐然坐在电脑前,一直修改到晚上快九点,看着面前近似全新的一套PPT,乐然满意地笑了笑,并且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已经八点四十七,忙完的乐然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不想做饭,就点了一份麻辣烫的外卖。
等外卖的时候,乐然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外卖也没到。乐然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十分,乐然就决定先吹头发。
头发吹到一半的时候,电话响了,外卖到了。
被饿意冲昏头脑的乐然此时来不及多想,穿着睡裤,随便扯了一件羽绒服,蹬上一双棉靴就往电梯口跑去。
最近楼下单元门有点问题,楼上无法给下面开门,所以取外卖都是下楼去拿。
乐然取好外卖后就回去了,但是家里的密码锁却突然没了反应,乐然不知道是没电还是其他原因。
乐然站在家门口,尝试了几次,发现门锁依旧没反应,乐然本想掏兜拿手机找个开锁的,但是却发现自己兜里什么都没有......
没带吗???
卧槽!!!!
刚刚发现密码锁坏的时候,乐然还是很淡定的,还想着等人来修就好了,但是此刻发现手机没带的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乐然想了想,周围能帮到自己的只能是牧白了,这个时间物业肯定都下班了。
乐然站在牧白家门前,敲了敲!
.......
没反应!
又敲了敲..
........
还是没反应!
乐然觉得人活着,总会遇到这种希望被现实浇灭的时刻。求助牧白无望,乐然就想着去找别人。
可是,现在的乐然,在北城似乎只有牧白一个认识的人。
乐然调整了一下心情,让自己不要过分焦虑,因为这样不能解决问题。她想着要不敲敲别的邻居的门,求助一下。犹豫了一会,乐然决定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在她印象里,除了牧白以外的另一个邻居,似乎是一个长的比较壮的男人,乐然觉得和这样一个不熟悉、不了解的男人求助,风险未知!
那还能怎么办呢?
乐然啃食手指骨节,静静思索.....
保安室!!
小区门口的保安室一定有人值班,可以找值班大爷借个手机,这样就能找人来开锁了!
想到这,乐然没犹豫,转身就往电梯口走,有点急迫地摁着下降键。出了单元门,乐然就赶紧一路小跑到了保安室。
结果,没人!
乐然突然感受到了一个人的无所适从,在这种时刻,她的无助不是源于她找不到解决方案,而是此时一个人面对窘境的孤立无援。
而这种情绪,似乎从小到大一直伴随着她。她永远一个人,必须一个人!她不坚强,不勇敢,但是被迫坚强,被迫勇敢。因为夏锦华总告诉她,她是她的命运。
乐然知道自己还是有办法,还可以找其他的人帮忙,她可以去便利店,可以去饭店,甚至情况再糟一点她可以去警察局。
但是此刻的她,突然变得很委屈...
从小到大,父亲不要她,母亲不管她,似乎她生下来就注定被遗弃。
所以乐然逼迫自己坚强,逼迫自己独立,从她还很小开始.......
......
乐然站在保安室门口等了几分钟,见还没人回来,就走出了小区。
外面马路,灯光昏黄,路上有一层浅浅的薄雪,应该是傍晚的时候下的。乐然站在外面,望向马路对面的那片松林,路灯只照亮了最外边那几排松树,目光再往林间深处探,却是漆黑如地狱,不见其貌。
乐然坐在小区门口的马路边上,目光直勾勾地看向那片松林,她极目张望,想象着所有会出现的恐怖情节,红衣女鬼穿梭林间,枯井深处白骨数具,似乎当你直视恐惧,恐惧也变得没那么恐惧。
也许,林间深处,有的只是未融的积雪,皑皑数里...
乐然在等,不是在等值班室的大爷回来,而是再等自己,等自己体内的委屈和矫情安稳点,因为她知道,无论境况多遭,一切总会过去的...
**
另一边。
罗吉吉下了飞机就打了辆车,到了牧白的家里。
那时候,牧白正在睡觉。
接到罗吉吉催命般的电话,牧白压制着体内的火气,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喂!”
“诶,牧白,你他妈大白天干嘛呢?我这楼下门铃都要摁碎了,你倒是在上面给我开一下门啊!”
罗吉吉站在楼下,拎着一个红色的大行李箱,一边打电话,一边缩着脖子抵御寒风往脖子里灌。
牧白捏了一下鼻梁,不太爽,顿了一秒,说:“等着!老子他妈下去接你!”
楼下。
坐在行李箱上玩手机的罗吉吉被身边出现的身影踢了一脚,刚想爆发骂一句“他妈谁啊?”,妈字刚含糊发个音,牧白的脸就映在眼里。
“白白,你这专门出来接我,看样子想我想疯了吧!”,罗吉吉嬉皮笑脸地说。
牧白面无表情地看了罗吉吉一眼,没说话,转头就往回走。罗吉吉见状,赶紧拉着行李箱跟上去。
罗吉吉追上牧白的步伐,问他:“你他妈在楼上干嘛呢?我按了这么长时间都不开门!”
“怎么的啊!有姑娘?陪姑娘躺床上上上生理课?”
罗吉吉一脸贱笑,而牧白则依旧表情冷淡,极不耐烦地说了句:“单元门铃坏了,没你妈的姑娘!”
罗吉吉跟着牧白进了电梯,依旧调侃他:“呦!兄弟!你都20了,还不找姑娘,你他妈那右手不会已经磨了一层老茧了吧?”,说着,罗吉吉就想捞起牧白的右手看一下。
牧白明显没睡够,眼睛有点泛红,眼神充满寒意地瞪了一眼罗吉吉,罗吉吉马上察觉牧白已经不爽了,于是只能讪讪地抽回伸出去的手。
回到牧白家,罗吉吉推着行李箱就去找自己的房间,但是发现牧白家只有一间卧室,于是扯着嗓子喊:“牧白!就一间房,我睡哪啊?你他妈不会惦记我,想睡我吧?”
牧白靠在沙发上,打开了一罐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罗吉吉将行李箱随便一放,一屁股坐到牧白旁边,双手环住牧白的脖子,语气矫揉造作:“白白!人家要和你住一张床上吗?嗯?白白...”
牧白嫌弃地将罗吉吉地胳膊推了下去,然后不冷不热地说:“给你订了酒店!”
被嫌弃的罗吉吉拿起茶几上了另一罐啤酒,打开灌了一口,然后说:“前几天你不是说叶芃芃住你家了吗?怎么到我这就住酒店了呢?”
牧白将拿酒的手搭在翘起的膝盖上,看着罗吉吉冷笑了一声,说:“沙发!睡嘛?”
罗吉吉愣了一下,连忙摇摇头,“酒店可以的!不错!老子这辈子就他妈喜欢睡酒店!”
罗吉吉觉得自己这哥们对姑娘的心比他那张冰山脸还冷,居然让人家一小姑娘睡沙发!
太无情了!
罗吉吉来了之后,牧白也没什么睡觉的心情,于是靠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看动漫,而罗吉吉则是在客厅里带妹子连麦吃鸡。
等到晚上七点的时候,两人一起到许嘉航约好的火锅店吃饭。
罗吉吉高中毕业后,家里人就安排他出国留学,但是他在国外也是混日子,科目挂了一大堆,结果被劝退。
回来北城后,罗吉吉连家都没回,直奔牧白这里。罗吉吉父母亲都是商人,没有太高的学历,所以对罗吉吉的学习好坏丝毫不在意,反正家大业大,也就随他折腾。
许嘉航家境不如牧白和罗吉吉,但开个小店活的也还算自在。饭桌上,许嘉航提起一杯酒欢迎罗吉吉回国。
罗吉吉国内玩的最好的就许嘉航和牧白两个人,两年没回来,情绪稍稍有点激动,于是一口气连喝三杯。
“嘉航,你那小店怎么样?”,罗吉吉问。
许嘉航靠在椅子上,笑了笑,说:“还不错,承蒙牧白大佬照顾!”
罗吉吉闻言,眼神一变,似乎在说“牧白那肯定是牛逼的!”。
“嘉航,不是说谈恋爱了吗?今天怎么不带女朋友!”,罗吉吉问。
许嘉航:“今天她晚上值班,过不来!”
罗吉吉点了点头,说:“行,来日方长,改日再约!”
许嘉航点了点头。
罗吉吉目光扫了一眼旁边的冰山,饭局开始后,他往那一坐,一句话也没说。
“诶?我说牧白,你怎么回事?哥们我回来,你这连个笑脸都没有!”
牧白看了罗吉吉一眼,依旧不为所动,淡定夹菜!
许嘉航在旁边看了一眼,笑着说:“上午去我那就兴致不高!”
罗吉吉筷子往桌子上一撂,一脸八卦,“操!怎么啦兄弟?想姑娘了?”
牧白被他吵的烦,于是瞥了他一眼说:“想你大爷!”
许嘉航在一旁,起身给牧白到了一杯酒,笑着对罗吉吉说:“你什么时候看见他身边缺姑娘了,都是姑娘想他,他眼里却没有姑娘!”
罗吉吉顿了一下,然后拉着椅子往牧白那靠了靠,坏笑地说:“白白,你说实话!你他妈是不是喜欢男人,我和许嘉航你看上哪个?”
许嘉航:“别!我有女朋友了!”
牧白凌厉着双眸,狠狠地朝罗吉吉的凳子腿踹了一脚,差点给他踹的人仰马翻。
牧白:“活够了?”
罗吉吉拉起凳子,重新坐好,讨好地说:“错了错了,哥,我错了!”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饭桌上主要是罗吉吉和许嘉航两个人说话,牧白只是偶尔说一句。
他今天心情不好,从乐然那句“我早就回洲南了!”开始。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三个人吃完了饭,许嘉航张罗着去下一个场子。牧白吃这顿饭都是给罗吉吉面子,现在已经没什么耐心了,于是就说自己先回去了!
许嘉航和罗吉吉也不当回事,因为都了解牧白的性格,知道他不喜欢人多,所以也没说什么。
牧白和许嘉航两个人分开后,就往书香雅苑走,一路上他脑子里不断闪现乐然的那张脸。他见过脸蛋更漂亮更精致的女生,这些女生都喜欢围着自己转。可是,他却一个都没有兴趣,甚至连多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而对乐然,他总是忍不住看她,忍不住靠近她。今天白天他明明知道乐然没有要他等,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像个傻子一样,等了她好久,就为了和她再多待一会!
牧白走到离小区门口不远处,停下了脚步,他看见路灯下,有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坐在马路边,抱着膝盖,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那片松林。
路灯下的乐然看着圆鼓鼓一小坨,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腿上只穿了那条她平日常穿的豆沙绿睡裤,看起来很单薄。从侧脸看,女孩表情很平静,没什么波澜,但是牧白却觉得她看起来很不好,但是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好...
牧白吸了一口凉气,觉得心脏咚咚狂跳了两下。
他踩着地上的薄雪,发出吱吱的声音,走到乐然身边,压着体内的躁动,轻吐着热气,缓缓开口:
“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