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林斌跑哪儿去了吗?”肖成的表情很不自然,这让张健有些害怕,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昨天你们两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怎么知道你们都到哪儿去了。”
“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谁也没见着林斌。”肖成摸了摸耳环——他一紧张害怕,就喜欢做这个动作。
夜晚的风一阵阵地吹着,清凉舒服,肖成与张健并排坐在江堤边,望着江水映出摇动的桥灯光影——看上却很写意的一幅画面。
“八成是怕警察抓他,躲起来了吧?我看没什么大不了,过一阵子他自己就出来了。”
“他能躲的地方我全知道。”肖成说。“而且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次要出大事。”
“什么大事?”张健也紧张起来。
“我不知道。”肖成摸着耳环,“如果知道,我就不害怕了。老实跟你说,我……我爸他不见了。今天我后妈到我奶奶这边来找他,我们才知道他已经失踪两三天了。现在我后妈好像已经报案了。”
“你不会认为林斌不见和这事有关吧?”张健问。
“不知道。”肖成摇了摇头,站起身。“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们遇上了躲不过去的可怕事情。我想……”
“你想什么?”张健紧张地问。
“没什么。”肖成摇了摇头,“对了,昨天那个警察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张健急忙解释,“那个警察不是来抓我们的,就是说了些莫明其妙的话,还给了我一张名片。”
“你不会想……”肖成看着他,目光有些冰冷。
“不,当然不!”张健急忙摆手,从口袋里拿出那名片,“你看,我并不会做背叛你们的事。”说着,将那名片撕碎,扔进了江水中。
“别说得好像那事与你无关似的,那是我们三个一起做的,出了事,谁也跑不了。”肖成站起身,一个人走了,张健犹豫了一会儿,见肖成没喊他,也就没追过去。他也觉得,他们三个应该分开一下。
自己一个人在江边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感到了无聊。到哪儿去呢?现在的他没有心思再到网吧里泡着,那些原本有趣的网络游戏,现在根本唤不起他一丝兴趣。或许他原本就并不是真的喜欢那些东西,而只是为了逃避?
站起身,望着浮光点点的江水,张健想起了被自己撕碎扔掉的名片,想起了那个叫郑晓冬的警官说过的话。未来?那东西太遥远了,张健根本不曾想过,他只知道和两个伙伴一起这样混日子,也挺有趣的。
但未来已经不远了,他已经十七岁,再过一年就是个成年人了,那时的自己,真的要像现在一样活着吗?将来自己的生活,真的就要靠抢中学生的钱过下去吗?
可如果不是这样,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张健没有主意,他无法像武侠小说中的少年一样顿悟人生,然后成就一代大侠;也无法像电影中的男孩一样,流浪中有什么奇遇,从而成为在都市中飞翔的超人。他只是一个茫然的大男孩而已。
不知不觉间,他竟走上了回家的路,猛然抬头,发现那幢楼已经立在自己面前,他怔怔地看着他,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他平时,总把钱和卡放在床头柜里。卡的密码是他的生日。”他在家门前徘徊了一小会儿后,开始想一些关于将来的事,最后拿定了主意,取出钥匙打开了厚厚的防盗门。
屋子里亮着灯,电视点着,但客厅的沙发上空无一人,看来他那个爱喝酒的老爸在家,但已经倒在卧室里睡着了。
“拿到钱和卡,我就走。”张健没有脱鞋,他已经不在乎踩脏地板了,因为明天一早老爸醒了酒后就算再生气,也无法揍他了——他将在今夜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时刻让他感到不安的地方,离开那两个令他害怕的伙伴,独自一个人到外面的世界去。他不清楚到了外面自己应该怎样,但怎么也比现在这种状况要好。
卧室的门半掩着,里面一片漆黑,他轻轻推开门,客厅的灯光立刻投入其中,将大半间卧室照亮。在那个只有一张床的卧室中,他并没发现父亲的踪影。
“原来他不在家?”张健紧张的心放松了少许,然后快速地跳到床上,在床头柜里翻找起来。没抽完的烟、二锅头酒瓶、臭袜子,在这些东西的簇拥下,零零散散的一百多块钱和一张银行卡就躺在床头柜的中央。张健毫不客气地将它们一网打尽,然后跳下床。
当他迈过连接卧室与客厅门时,客厅中突然传来一声类似手机震动的响声,他微微一怔,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些,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木屋突然呯地一下出现在客厅中央,将本来不大的客厅填满,也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是什么?”张健被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而就在这时,木屋的另一边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有什么人从那个突然出现的木屋中走了出来。张健吓得一声也不敢吭,颤抖着、轻手轻脚地退回卧室,隐藏在门后的阴影中。
那个人回手将门关上,然后走到卫生间,洗了洗手后,又走了回来,在沙发上坐下看起了电视。张健强忍着心里的恐惧,努力屏住呼吸,慢慢地将卧室的门关上。
“救命……救命……”就在门完全关上前,张健听到木屋里传来一阵阵微弱的呼救声,那声音对他来说极为熟悉,因为那正是生了他、养了他的父亲的声音,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呼救惊呆了,好半天都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那个人坐在沙发上,悠闲地转换着频道。“这是你就得的报应。没有任何人会来救你。”
“你到底想要什么?”张健的父亲痛苦地说着。
“惩罚罪人,如此而已。”沙发上那人站了起来,打开了木屋的门。“现在的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所以你应该感到高兴。”
“不、不!”张健听到父亲惊恐地叫着,整个人都慌了神。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但却知道那个从木屋里走出来的人,正要杀死自己的父亲。对于父亲,他没有多少感情,但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却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决定要救父亲出来。
卧室里当然没有什么武器,但和林斌、肖成学到不少打架绝技的张健,却并没被难住,他用肘部狠狠地撞击卧室门上的玻璃,然后从碎玻璃中找了一块锐利的碎片,用袖子包了一下握在手中,又拾起一块玻璃,朝着木屋右边沙发的位置掷了过去,人却从左边墙壁空隙冲了出去。
那个人的目光果然被那块玻璃吸引了过去,等反应过来时,张健已经冲了出来,一跃而起,将手中的玻璃向那人狠狠刺下,那人惊慌中用胳膊挡了一下,衣袖和手臂立刻被划出一道血口子。
张健这时才看清那人——那人穿着一件防水布的长风衣,手上戴着胶质手套,头上是一顶冬季三轮车司机常戴的绒线帽,面孔被一张塑料面具挡住,看不出是老是少。他右手中拿着一把双面锯,其上沾满了血迹。
“别过来!”木屋的门半开着,张健忍不住向里瞥了一眼,看到的是被绑在椅子上、蒙住了双眼、全身是血的父亲。这一幕让他战栗,也让他变得更疯狂,他挥舞着那块玻璃,尖声叫着:“你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我在帮你。”面具人不顾自己滴血的左臂,指着木屋里张健的父亲说:“我要让你得到自由,要让他接受应有的惩罚。”说着,他向前走了一步,张健立刻大叫:“退后,否则我杀了你!”
“孩子,你也要堕落吗?”面具人似乎有些生气了,“我原以为你是三个中最纯洁的一个,难道我错了吗?”他握着锯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痛苦。
“别过来!”张健大吼着,就在这时,防盗门突然打开,老冯举着枪,第一个冲进了屋子,接下来是兰副队长和小王。门外还有数名警察,因为空间有限而没冲进来。三个冲进来的警察,手中都拿着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个面具人。
“把武器放下!”老冯厉声喝道,面具人显然有些措手不及,喃喃地自语:“怎么会?”
“放下武器!”兰副队长重复了一遍,但那家伙却并没有老实投降的意思,而是跃过沙发,利用木屋掩护,冲进了卧室里,随后将卧室门反锁上。老冯骂了一句,立刻追了过去,但等他跑到卧室门边,那家伙已经打开卧室的窗子跳了出去。
“该死,这可是四楼啊!”老冯将手从破碎的门玻璃间伸过去,将门锁打开,再冲到窗边,举枪对准楼下。楼下正乱成一团,配合刑警队前来抓捕犯人的第四派出所的几位民警,正和那个面具人撕打在一起,那个家伙看上去并没有受伤,而且力气大得很,将三个警官一起掀翻在地,迈开大步就要跑。
关键时刻,兰副队长冲了上来,对着楼下连开三枪,一发子弹打在地上,扬起一股烟尘,而另两发则分别打在面具人的后背和大腿上,面具人身子颤抖着,又向前奔了几步后,才慢慢停下,摔倒在地。
在面具人摔倒的同时,客厅里那座木屋也轰然解体,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被一堆绳子缠绕着的张健的父亲。留下小王和另两名警官解救张健的父亲后,兰副队长带着其他人冲下楼。第四派出所的几名民警都没有大事,据所长讲,多亏郑晓冬警官临危不乱,在关键时刻用警棍挡了一下子,不然他这个所长可能就被面具人砍死了。兰副队长简单地表扬了郑晓冬几句,就来到了面具人旁边。
“不用法医鉴定,我就能宣布他死了。”老冯在简单地检查后下了断言。“兰队,你这枪法可真行,直接命中心脏。”
“完全是蒙的。”兰副队长叹了口气,“可惜,就这么打死了。对这种家伙,应该有一个庄严的公审会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