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五年春天的一个傍晚,伪满洲国首都新京(今长春市)的上空阴云密布,大有山雨欲来之势。位于东天街上的和仁堂药店到了打烊的时间,年轻的伙计黑蛋像以往一样,关好了店门,伏在桌子上盘点账目。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紧接着一辆警车从门前呼啸而过,不久,远处又传来阵阵警笛声和枪声。黑蛋不由得紧张起来,他收起账本,熄灭了油灯,钻进被窝,准备度过一个令人焦虑的夜晚。
这家药店是我党在新京的一个秘密联络点。今天早晨,药店的老板王守仁到山里采购药品去了,其实是去参加我党的一个重要会议。临走时他吩咐黑蛋这几天外面风声很紧,让他务必多加小心。黑蛋是这新来的伙计,原来只是一个十七岁的东北抗联游击队员,组织上看他人挺机灵,就派他来这里给老板当助手,协助他传递情报工作。
不知不觉地已经过了三更天了,躺在床上的黑蛋仍然睡不着觉,因为市区明显戒严了,老板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发生意外。他索性坐了起来,披上衣服,点着油灯,透过窗户,数着天上的星星。小时候,他就听姥姥说过,地上的人间有多少个人,天上就有多少颗星星;每当地面死了一个人,天上就会有一颗星星落下来。虽然日本鬼子经常会杀人,但是他在默默地祷告,希望今天晚上天上的星星不会掉下来。
忽然,外边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当当、当当”,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在寂静的夜晚,仍然可以清晰地听见。是王老板回来了吗?黑蛋高兴地要去开门。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来,因为他察觉到平时王老板敲门的声音不是这样的,而是有节奏的“当当当”三下,一会儿又是“当当当”三下。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又传来“当当、当当”的敲门声。他透过门缝隐约看见有一个人影倒在药店的门前。啊,难道是老板受伤了吗?想到这儿,黑蛋急忙打开房门,把那个人扶进屋里。
借着昏暗的灯光,黑蛋看了那个人一眼,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个人不是王老板,而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年轻人,身上有枪伤,流了很多血。
进屋后,黑衣人环视一下屋内,见只有黑蛋一个人,就低声说:“小兄弟,快救救我,外边日本人在抓我。”
“你是什么人,日本人为什么要抓你?”黑蛋疑惑地问。
“水,请给我喝点儿水。”黑衣人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这时,黑蛋才看清黑衣人一只手捂着腹部的伤口,另外一只手握着一把手枪。他急忙端来一碗水送到他的嘴边。黑衣人喝了两口水,然后慢慢地说:“我是国民党中统的人,奉命打入伪皇宫执行一项任务,不慎被日本人发现,在逃跑时我受了伤,现在外边有日本人到处在抓我,请你救救我。”
黑蛋急忙找来一块旧布,为黑衣人包扎伤口。这时远处传来警车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黑衣人惊慌不已,忙问:“小兄弟,你这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吗?请你千万救救我。”
这时,外面的警车已经停在了不远的地方,有些杂乱的脚步声正向这边传来。此时,年轻的黑蛋忘记了党组织的纪律要求和王老板的叮嘱,慌忙地把黑衣人扶进后屋装药的库房里。此时,前屋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黑蛋刚打开房门,一群日本宪兵端着枪冲进屋里,一个日军少佐手持带鞘军刀指着他说:“你的什么的干活,为什么半夜屋里还点着灯?”
“太君,我是药房的伙计,半夜起来撒尿。”黑蛋装作害怕的样子说。
“我们在抓捕一名嫌犯,你这儿有陌生人来过吗?”一个翻译官走过来继续问。
“我这儿没有什么人来过。”黑蛋认真地说。
这时,一个日军忽然喊道:“报告长官,这有血迹。”
少佐用手抹了一下儿,然后拿到油灯前看了一眼。回过头来怒气冲冲地骂道:“八格牙路!你的死了死了的,快说这血是什么人的?”
黑蛋急忙说:“刚才有个病人来买药,他的手好像受伤了。”
“八格牙路,快说,那个人,什么的地方去了?”少佐抽出鞘中的军刀,架在黑蛋的脖子上。
“太君问你,那个受伤的人到哪去了?”旁边的翻译官也狗仗人势地在旁边帮腔。
“好像是往东,不,是往南边去了。”
“你要是撒谎的话,死了死了的!”少佐说完,双眼流露出一股凶光。
翻译官也狐假虎威地说:“小兔崽子,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和太君撒谎的话,要杀你们全家!”
“不敢,那人真的往南边去了。”
日本少佐收起军刀,对手下人一挥手:“追!”
一群人出门上车,往南边追去了。
鬼子刚走不一会儿,老板王守仁就回来了,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是东北抗日联军在城中的眼线。因为长年从事地下工作,很有反侦察经验。此前城中的几个我党秘密联络点,已经先后遭到日本特务破坏,而这个药店成为我党仅存的一个联络点了。王守仁出身中医世家,医术很高明,因此在城中小有名气。他以行医卖药为掩护,结交了很多伪满高官,并从他们的言谈中获取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帮助抗联取得了多次战斗的胜利。近日他已经从部分伪满高官的神情中察觉出一些紧张的迹象,所以每天做事都格外小心。
这时天已经放亮了。他一进屋就看见黑蛋神情紧张,忙问:“出什么事了?”
黑蛋急忙把夜里发生的事情向老板大致讲了一遍。
王守仁听完黑蛋讲完后,深感情况严重。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无法挽回了。忙说:“日本人如果扑空后,一定还会回来的。你快去把楼上窗台上那盆君子兰花搬下来,一会儿有一个咱们的同志要来接头。”
王守仁刚说完,门就被一脚踢开了,随后冲进来一群日本兵。王守仁急忙迎上前去说:“太君,什么事呀?”
黑蛋则快步向楼上跑去,因为他知道,楼上窗台的那盆君子兰花是地下党的接头暗号,只要有那盆花在,地下党的同志就会来这里接头并交换情报,一旦发生意外情况,则必须把那盆花搬下来,否则前来接头的同志就会有被捕的危险。
这时,一个鬼子看见黑蛋往楼上跑,就一脚把王守仁踢倒,随后就要向楼上追去。王守仁急忙坐起回身用双手搂住那个鬼子的一条腿,鬼子摔了一个狗吃屎。这时第二个冲进来的鬼子对准王老板开了一枪,王守仁一歪头,子弹打中了他的肩膀,他用一只手捂着伤口,刚想要爬起来,另一个鬼子又一枪打中他的腿部,王守仁挣扎了一下儿,便“扑通”一声仰倒在了地上。
黑蛋快速跑到二楼窗台边,一个鬼子也端着枪冲了上来。同时喊着:“站住小孩,我的开枪了。”
而此时的黑蛋,已深感问题的严重性,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给同志带来不必要的牺牲。于是他快速推开窗户,用力把一盆君子兰花从窗台上推下去,只听见“啪”的一声响,花盆在屋外的墙根处摔得粉碎。随后,黑蛋一个箭步跃上窗台,想要从二楼跳下,但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枪响,一颗日军的子弹打中了他的后背,他身子一晃,从二楼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屋外的地上,随即,一股热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染红了地面。
这时,天已经亮了,大街上残存着少许晨雾。有一些行人陆续从这儿经过,走向前方不远的一个菜市场。刚才这一幕惨剧,被远处一个向这边走来头戴礼帽的灰衣人看在眼里,他急忙用手压低了帽檐,迅速拐进旁边的一条胡同。当几个日本宪兵追赶到胡同口时,灰衣人已经消失在晨雾里。
日本特务们很无奈,只好把王守仁和随后被搜查到的黑衣人一同带到日本宪兵队,此时黑衣人因流血较多,处于昏迷中,日本人只好把他送到医院救治。而王守仁因神智清醒则被简单包扎后直接提审。
其实,这天晚上的事是一次偶然的巧合。一九四二年到一九四五年间,国民党中统派往东北的“东北抗敌协会”,在特派专员罗大愚的领导下,先后有大批国民党的情报人员潜入新京,打入伪满的各个系统和学校窃取情报,进行反满抗日活动。一九四五年初,国民党政府为了战后收复东北,指使东北的情报机构加强对情报的搜集。而中统方面为了筹集活动经费,也对伪皇宫内珍藏的那些文物国宝垂涎三尺。指令特工人员窃取伪皇宫的国宝档案,伺机夺取这些国家珍宝。
但是由于一名以厨师身份打入伪皇宫的中统情报人员在窃取国宝文物档案行动中不慎败露而被捕,同时潜伏在长春的国民党专员办事处被日本人设伏。此前罗大愚作为国民党东北地下抗日组织领导人多次受到日本人追捕,曾经两次侥幸逃脱,故而引发日本特务机关对罗大愚及其地下组织极大的关注,因此日本特务着手追踪罗大愚及其相关人员。这天,罗大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奉天前来新京接头,被伪满警察厅特警跟踪至东天街逮捕。
当天晚上日伪对国民党党务人员进行大清洗,又有大批党务人员被捕。那名黑衣人就是和罗大愚一起来的国民党情报人员,他在接头过程中,发现日本人设有埋伏,于是和日本宪兵发生枪战,在负伤后跳楼逃跑过程中,误入和仁堂药店,由于黑蛋年轻没有工作经验,导致我党的联络站受到破坏,给党的情报工作造成不应有的损失。
阴森的审讯室里,日本特高课对抓住的要犯连夜进行审问。王守仁被剥光上衣绑在刑具架上,一个日本人正在用皮鞭不停地抽打他,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之后,王守仁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两处枪伤的部位也在不停地渗血。面对特务的审问和刑罚,王守仁始终一问三不知,只是说昨天早晨出去采购药品,今天早晨刚回来,对夜里发生的事都不清楚。经过特务又一轮抽打,他呻吟几声后,又昏了过去。
这时特高课长小野走了进来,问行刑的日本特务说:“怎么样,这个药店老板招了没有?他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特务说:“报告长官,这个药店老板叫王守仁,是当地一个很有名的中医,他说他冤枉,他说昨天去山里采购药品,刚回到店里,对夜里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你们调查一下儿他近期都常和一些什么人打交道,这其中有没有可疑分子。”
“报告长官,我们已经调查过了。王守仁的医术很高,社会交际很广,经常给一些皇宫里的高官看病,有些社会背景,对我们的审问竟敢顶嘴。”
小野不屑一顾地说:“不用他嘴硬,等那个国民党特工招供后再收拾他。总之他店里的伙计肯定有问题,不然为什么要跳窗逃跑。”
“他已经昏死过去两次了,还要……”
“把他弄醒,还要再审。”
“是!”
特务说完,提起一桶凉水,泼在王守仁的身上,王守仁神志清醒了一些,睁开眼睛,怒视着特务。
小野见王守仁苏醒了,迫不及待地问:“王老板,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如实地告诉我,否则你是要吃苦头的。”
王守仁冷眼相对,慢慢地说:“我是药店老板,大家都知道的。”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为什么你的伙计要往楼上跑?他为什么要窝藏那个国民党特工?”
“小孩子没有见过世面,见到你们的人拿着枪进来很害怕,所以就往楼上跑。至于他保护那个人是因为他受了伤,伙计只是同情他,并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那我们的人在追赶小孩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反抗?”
“因为我的伙计还是一个孩子,我作为他的老板,有责任保护他的安全。你们作为军人,为什么要杀害一个无辜的孩子?”
对王守仁的解释,小野觉得有些道理,但是他又不甘心,于是又进一步进行威胁:“王老板,你们中国有一句名言,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希望你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我说的都是实话,也不想隐瞒什么。如果你非要让我说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们中国还有一句名言,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请你不要低估了我们中国人的意志。”王守仁针锋相对,据理力争。
小野感到理屈词穷,咆哮着喊道:“我让你嘴硬,给我狠狠地打!”
一阵皮鞭如雨点般地飞落下来,王守仁又昏死了过去。
小野怒气未消,喊道:“先把他弄回牢房,我要亲自审问那个国民党特工。”
“是。”特务答应着,两个小特务把王守仁拖了出去。
这时,特务把昨天在药房抓住的黑衣特工架到刑具上。黑衣特工被捕后,曾被送到医院进行救治,被抢救了过来。虽然他流了很多的血,但是子弹没有打在他的要害处,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刚才特务在审讯王老板时,特意把他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想要让他领教一下儿这里的厉害。而他真的被这里的刑具吓坏了,假装昏迷过去,实际上是闭着眼睛盘算着自己的下一步对策。
此时,当特务把他架到刑具上时,他的内心已经开始崩溃了。而小野并没有马上对他用刑,而是对他展开了心理战。小野从座位上站起来,径直地走到他的身边,拍了一下儿他的胸脯,对他说:“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我叫宋二宝,老家是奉天。”
“你要知道,走进我这里的犯人是很少有人能够活着出去的,你不觉得自己太可惜了吗?”
“我、我……”黑衣人好像想说什么,又不便开口。
“不过嘛,来过这里的人也有例外的情况,只要你能够如实招供,配合我们行动,我可以保证你不死,干好了,还有发财的机会。我请你认真地考虑一下儿。”
“我、我……”黑衣人好像还想说什么。
“如果你不想为自己好好考虑的话,我可以帮助你考虑。哈哈……”小野说完阴险地笑了笑。
“我……”黑衣人还在犹豫。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小野一摆手,两个特务冲过来,扒下他的上衣,举起了皮鞭。
黑衣人忙喊“我……”,他的“招”字还没有吐出口,身上已经挨了好几皮鞭。于是连声喊叫道:“我招,我招。”
小野冲两个特务摆摆手,两个特务停止了抽打。
小野得意地笑着说:“早点儿识相,何必受皮肉之苦。”
新京的街头,刺耳的警笛声音此起彼伏,一辆辆警车呼啸而过。市民们在惊恐中迎来新的一天。
接到日本关东军司令山田乙三的电话后,日本特高课课长小野和伪警察厅长邱宏信急忙来到关东军司令部,准备向山田乙三汇报昨天晚上的战果。关东军司令部坐落在新京新发广场西北,占地面积三万多平方米,1934年8月落成。司令部主楼为三层日式楼房,钢筋框架结构,中央主望楼模仿日本名古屋的城门楼造型,上覆铜瓦,其风格被称为“近世式东洋风”。山田很欣赏这座楼的设计风格,认为体现了日本的武士道精神,而广大中国民众则把这里看作是竖立在这座城市里的一个魔窟。
两人来到山田乙三的房间,山田乙三早已经等候在这里,他是一个矮墩墩的日本小老头儿,一撮典型的日本胡彰显着他的威严,一双三角眼流露出他的阴险。显然他对昨天晚上的情况非常关注,来不及让座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全部情况。
“我已经等候多时了,请你们快讲一下儿昨天夜里发生的情况。”
“报告司令官,我们昨天晚上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共抓获国民党中统谍报人员两百多人,彻底摧毁了重庆在我市的情报网。”小野扬扬得意地说。
“报告司令官,我们的细探成功捕获国民党中统重要人物罗大愚,他是中统在东北的特派专员,此前曾经两次漏网。”邱宏信也抢着表功。
“很好,你们辛苦了。你们要抓紧审讯,要将一切反满抗日分子一网打尽,对重要成员要格杀勿论。”
邱宏信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向主子表现自己的机会,就抢着说:“报告司令官,我们昨天晚上连夜进行了突击审讯,很多人一用刑就招了,不过也有少数顽固分子,宁死不屈。”
山田乙三对小野说:“共产党人的厉害,我是领教过的,他们的被捕人员是很少有人能招供的。但是,对于国民党的被捕人员,我就不信,他们的骨头也这么硬。中统的骨干分子由你们来审,还有那个罗大愚招没招?”
“报告司令官,那个罗大愚非常顽固,昨天打昏了他好几次,他还是不招。”
“笨蛋,把那个罗大愚交给小野君来审,我一定要让他开口说话。”
“是!”
“还有那个药店老板,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要隐藏一个国民党要犯?”山田间道。
小野说:“那个药店老板叫王守仁,是个很有名的中医,给很多伪满高官看过病。但是昨天的事情很奇怪,我们抓住的国民党情报人员都不认识这个王老板,包括在他的药店中抓获的国民党情报人员竟然也不认识他,说只是负伤后想要到药店包扎一下儿伤口,才误进的这个药店。以前都没有见过这个王老板。”
“你们务必查清那个王老板的身份,凡是包庇国民党和共产党的人,就一定要严惩不贷。”
“是!”
山城通化,是日本关东军的重要战略据点。而在峰峦叠障的通化深山里,隐藏着一支东北抗日联军的队伍,在东北抗日联军吉东军区司令部里,许振山政委正在和灰衣人进行着亲切的交谈。
许振山原本是东北抗日联军的一个团长,身材魁梧,目光炯炯。一九四一年,他率部撤入苏联境内。经过一段时间的整编和军训后,于两年前受周保中将军的派遣,他率领这支部队从苏联返回东北,在吸收少量的原东北抗联的游击队员后,重新组建了东北抗联吉东支队。当时他们的任务除了不断派出小股部队对日军进行袭扰外,就是派出特工人员,搜集日军情报,传递给抗联总部和苏军。为日后抗联部队配合苏军进军中国东北,最后战胜日本帝国主义,发挥了重要作用。
灰衣人叫邓永峰,三十五岁左右的样子,中等身材,浓眉大眼,文质彬彬的,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早年他是国统区的一名青年学生,因不满国民党的抗日政策,和几名同学一起投奔了延安,后受党组织派遣,到苏联留学,毕业后被中共派往这支抗联队伍,从事情报工作。
许振山政委习惯地掏出他的烟斗,吸了两口老叶子烟后,开始了交谈。
“永峰同志,国民党人在新京活动中的失误,使我们党的一个重要交通站受到破坏,给我们的情报工作造成重大损失。好在党中央近期同我们取得了联系,派出特工部的一名同志来协助我们重新建立情报系统,并把一位在敌伪内部潜伏很深的同志调给我们使用,我们要充分利用这个机会,尽快把我们的情报网络恢复起来。”
邓永峰高兴地说:“感谢中央对我们敌后工作的支持,请您尽快下达新的任务。”
“雅尔塔会议的召开,宣告了日本法西斯的灭亡。但是小鬼子可能要做最后的挣扎,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为了重建我们的情报系统,你要尽快返回新京,和我们的内线同志取得联系,为最后消灭日寇做准备。”
“许政委,我明天就动身返回新京。但是下一步的工作?”
“先别急,我一会儿还有点儿事,晚上再和你细说。另外,组织上对我们目前的情报工作非常重视,还给你配备了一个助手,我想你见到后一定会高兴的。”许政委说着给邓永峰倒了一杯水。
“那更好了,但是不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邓永峰疑惑地望着许政委。
“什么样的人?保证你看见后会满意的。”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高音:“报告政委,我来报道。”说着进来一位女战士,向许政委敬礼。
邓永峰一看来人,三十多岁,齐耳短发,眉清目秀,腰插双枪,英姿勃勃,禁不住喊出来:“金凤,你怎么来了?”
“哎,永峰,你怎么在这里?”金凤也惊讶地说。
原来,进来的女战士正是邓永峰的爱人金凤。她原是华北八路军特工部的一位女战士,这次受组织派遣,来到敌后开展工作,没想到在这碰到了自己的丈夫。
这时,许政委笑着说:“怎么样,永峰,我给你派来的这个助手你很满意吧?”
“谢谢组织的关怀。”
“你们两口子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好好亲热亲热,我还有点儿别的工作需要处理一下儿,晚上我请你们两口子吃饭。”说着叼着烟斗走了出去。
这时金凤走到邓永峰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下儿,关心地说:“永峰,你近来有些瘦了,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没事,我的身体好着哪。咱闺女腊梅怎么样了?”
“腊梅挺好的,很懂事。只是我经常行军打仗,带在身边不方便,所以让她姥姥带走了。在生活上她舅舅和舅妈都会照顾她的,你就放心吧!”
“你以前一直随大部队机关工作和生活,这次咱们要到日伪政权的鼻子底下开展地下工作,各种困难会有很多,不知你能不能适应?”
“可能刚开始会有些生疏,但是有你在我身边,我想很快就能适应的。”
“新京日本特高课的特务活动很猖獗,前段时间他们刚捣毁了国民党中统的特工组织。而且还殃及了咱们党的地下交通站,咱们东北抗联急需重建情报系统,这项任务很艰巨,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从华北来这儿之前,部队首长曾经找我谈过话,说在敌占区工作,随时会有被捕入狱的可能,问我怕不怕。我说我们的战士在前线打仗,每天都有人流血牺牲。为了党的事业,我们地下工作者,也要把生死置之度外。”
“你说得太好了,你有这股必胜的勇气,我就放心了。”
傍晚,一轮圆月升起。许振山政委招待邓永峰和金凤夫妻吃便饭,勤务兵端上饭菜后退了下去。许政委和他们讲起了下一步的工作。
许振山说:“自从今年二月份,美、英、苏三国首脑罗斯福、丘吉尔、斯大林举行了雅尔塔会议后,盟国加强了对德、日法西斯的打击力度,小日本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没有几天蹦头了。但是日本军国主义势力不甘心最后的灭亡,妄图垂死挣扎。上级指示我们在坚持武装斗争的同时,要进一步加强对敌人情报的搜集工作。我们要像孙猴子那样,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看他小鬼子的肚子里在打什么小算盘。”
“请政委放心,我们一定努力开展工作,争取早日打开局面。”邓永峰说。
“另外,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需要我们来完成,这就是伪皇宫中保存的那部分历史文物,包括历代名人书画和一些贵重珠宝玉器,这些都是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无价之宝,在日伪灭亡之前,敌人必定会有所动作,我们要千方百计想办法保护我们的国宝,这样我们才无愧于后人。”许振山动情地说。
“这倒是一项新的工作,虽然过去没有接触过,但是我们会尽快掌握这方面的情况,必要时还得请组织上派队伍配合。”邓永峰说。
“当然,这是一项很复杂的工作,需要咱们地下工作人员和抗联队伍共同努力。”
邓永峰说:“许政委,我们到新京后,怎样和内线的同志取得联系?”
“一会儿,我的机要秘书周克威同志会把你们的接头地点和接头暗号详细地告诉你们。来,咱们先填饱肚子。”许振山说着,用筷子给邓永峰和金凤每人碗里夹了一块肉。
“许政委,我能带枪吗?”金凤迫切地问。
“为了你们的安全,在去的路上是准许带枪的,但是到了新京以后,要由护送你们的同志带回来保管。以后如果工作需要,组织上会给你们准备武器的。”
“请组织上放心,我们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来保护这批珍世国宝。”
“好,祝你们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