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出奇的静,只能从草丛中听到窸窣却又断断续续的虫鸣。午夜的废柴子弟早已入眠,只剩下几个时不时揉下眼睛的值班学生。诺大的学校中,只有一间屋子内还亮着。
烛火在夏日晚风的照拂下微微摇曳,火炉下的柴火时不时发出‘啪啪’的声音。
院长问把烧水的壶子放到炉火上,拿起旁边的扇子缓缓地煽动起来。
见王逆只是双手抱臂地看着自己,却始终不语。便头也不抬的开口问道:“说吧。”说罢便只顾在一旁扇风。
王逆看了一眼蹲坐在地上的院长,随即便转过身去。
“学生也不敢相信,但事实已然如此。”王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几乎快见底的蜡烛,淡淡的说道。
院长只是轻轻一笑,向炉下放了几根柴,似乎并没有要回应王逆所说之话的意思。
王逆见他不语,便再次开口:“十年前神界逃出了两个反叛者,一位刚封神不久,另一位却是在上介威望极高的—圣。学生斗胆猜测,学校的厨娘,估计就是那位封神吧。”
神界分三介,下介封神,上介化圣,上却介为不灭。
王逆转过头看了院长一眼,恰好与他凝重的眼神相碰。
院长随即收起那一瞬的沉郁,笑道:“你还猜到了什么,且一并说出来吧。”他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并不简单,今晚怕是不得消停,且由他先说着,再看他究竟有何目的。
“猜?”王逆冷笑一声,随即便说道:“那个圣,就是你吧。”说罢他只是目光一斜的看了眼院长。
这语气,绝对不是在猜。他肯定是确切的掌握了
妖祭风,他怎么来了?王逆心想。莫不是见自己不在,来寻他?
只见他双手背于身后,如湖水般深沉的目光直视前方。走到王逆身边却始终未看他一眼,不等王逆说什么,妖祭风表情很是恭谨的望着院长。
“您表面看起来年纪轻轻,似乎只有二十过半,但无论是行为举止,亦或是面部神情都无时无刻出卖着你。即便您演的再贪得无厌,斤斤计较,可您毕竟活了几千年的圣,再怎么也是难以遮掩。从见到您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您恐怕并不是大家想的那么简单。”
王逆瞥了一眼妖祭风,在心里默默想着:有意思,看来不只是自己能猜到院长身份,这小子也可以。不过他比自己更沉得住气,同他在一起时自己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有任何异样。
二人同时看着院长,院长却还在自顾自的扇火、添柴。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水壶发出嘶嘶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宁静。院长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站了起来。
“不错,不愧是我的学生。不过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们不要打听别人的私事,否则会死的很惨吗?”
院长周身散发出深蓝色的光芒,那光芒好像逐渐化成几道剑光,好像直逼眼前二人而去。
呼---
妖祭风感觉自己的头发似是被削落了几丝,可是丝毫为感受到任何风力。几乎是同时,不知是被震灭还是燃尽了最后一丝残留,蜡烛终于收回了自己的光芒。
黑暗中,声音很小,好像隐约可以听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王逆在赌,赌眼前这个人在十三年前是与神界对立是因为魔族被灭一事。
“烛火熄了,你们二人也该走了。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院长衣袖轻甩,背对着他们。
借着月光从窗户射出的光,隐约可以看到王逆双拳紧握,似是心有不甘。
妖祭风本欲同王逆离去,却感觉到他的气息渐渐加快。意识到这样下去恐生事端,便拉住他的手腕想带他离去,却被他生生甩开了去。
王逆盯着他的背影,沉声道:“宁尽非,你莫要装出一副安然乐道、闲云野鹤的模样,是不是畏于权势而不敢同神界叫嚣,你心里最清楚。”
妖祭风欲上前追寻,走到门槛处停住。
“前辈,求大义,我辈心向往之,不死便不屈。”
听着二人远去的脚步声,宁尽非瘫坐在椅子上。他实在不愿意回想当初那段日子。
时初孟茗刚封神不久,二人原本计划做一对逍遥快活的神仙眷侣。不料神界众人以三界长治久安为由,妄想灭魉之异族,企图一统三界成为霸主。他及时同上却介几位不灭尊上说了自己的看法,认为三界共生才是长久之道,且说魔族如此强大,神界不过十数人,恐怕难以与魔族大军相抗衡。若神界真是要逆道而行屠魔族,届时恐将三界打乱,万物不聊生,哪里还有什么长治久安?遭拒。
虽然自己威望很高,但是神界言语如神令的还是要属不灭神尊。企图向魔族通报不料却被神界之人发现,孟茗也是因为相助于自己,被神界之人灭了黄道星根,成为堕神。
黄道星是只有封神之人才可借之星,未曾封神就算没了黄道星根也还是可以修行,只是再不能封神罢了。可是封神之人被灭黄道星根,只能沦为堕神,再不可借星之力。故此宁尽非只能带着孟茗逃离神界,隐居于这一方小地,苟且偷生。
他给自己取名宁凡凡,顾名思义,是想和阿茗平凡的过此一生,她时日本就所剩无多,他凭什么再亏欠于她。
火炉上的壶子呜呜的叫喊着,可是椅子上的人好似没听见一般,就这样抬头看着屋顶,目光呆滞,好像在向谁诉说着自己的痛苦。
“三哥。”从无尽的黑夜中走出一个人,向着宁凡凡轻轻喊道……
……
……
虽是旭日初升,在太阳的映衬下天仿佛显得那般的苍白无力。皇甫国的侍卫围绕着大台形成了一个圈,未曾有丝毫停歇的巡逻、维护治安。看不到圈外是什么,只是时不时能听到马蹄声哒哒的声音。站在高台中心的最高处瞭望塔的是借星大会的授使,周身虽尽是绸丝黑线,头顶的帽子却尽显金光贵气。他只是目光看着天,双手交叉于前,未曾看过台下的各个学院成员们。
单是一个小小的授使便就如此高傲,可见借星大会在人界所享荣誉之至。只见那授使拿起身边人双手所举金黄色圣券。
“借星大会,入会,则生死不论。参与者不论三界众生,每队以五名成员组成,可缺不可多。借星分为擂台赛、实景赛两种,各队伍需自行定夺选择参与哪种。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可以擂台尽各队显风采,但赛下任意两队不可以任何理由私自切磋、打斗,违规者视为弃权。每场借星胜利,则晋级入下一场;失败,则淘汰。”
授使宣告规则时,他人不可言语,不可一心二意。所以当其读完规则时,人群中便瞬间炸开了锅。
“借星向来不是以八人为组吗?”
“如果只有五名成员组成八卦阵是不是就没法儿运转了。”
“会不会是授使大人看错了。”
“……”
距离台下最远一角,烧柴学院几个围在一起。看楚霖铃仿佛有话要问自己。王逆便开口道:“若是问我怎么知道借星大会五人一组的,大可不必开口。”
大家也都知晓王逆性格,听了他此番话,原本同样疑虑的妖祭风等人便也都放弃了这个念头。
台上的授使大人见众学院弟子喧喧扰扰,不成体统。便高声喝道:“大家如果还有什么意见,请以学院为代表,寄书信于皇甫国检举处。若是无事,签了借星状便趁早离去吧。”再接着说道:“但是不建议你们投递,毕竟没人会看。若是不满于规则,不参加便是。”
那授使说完便挥袖走人,倒是给人一种豪爽之气。
虽然大家抱怨规则变动,导致他们已经成团的队伍重新面临拆解。但是毕竟借星威严自在,众人面对霸王规则也不好说些什么,说了几句便也都去签借星状了。
“是她们。”皇甫择夜咬牙切齿的看着烧柴一行。
“什么她们?”皇甫择物问道。
“就是上次我被一个疯婆子打的事。”皇甫择夜恶狠狠地盯着楚霖铃,像是下一秒就把她撕裂的野兽。
“哥,你不是吧,原来上回你那么狼狈这,几个小破孩儿噗哈哈哈”皇甫择夕边说边掩嘴大笑。
“你可别小看他们,尤其是那个长的漂亮的姑娘。”
听到‘漂亮’二字,皇甫择夕顿时失去了刚才的爽朗,脸上瞬间阴云密布。
“漂亮?谁能有我皇甫择夕漂亮?走。”说罢便直直的冲烧柴一组走去。
她阴阴的话语使旁边的皇甫择物感觉要出事,便让其它皇甫学院的弟子在此等候,自己紧跟着她去了,防止择夕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使自己丧失借星大会的机会。
小黑站于烧柴小队最前方,时不时踮起脚尖向前方张望着,看着什么时候才能排到自己和伙伴们签字。敖傲越过二人中间的楚霖铃轻轻拍着小黑的肩膀,告诉她不用着急,如果她同意,自己马上把前面的人电晕过去,这样她就不用等了。说着说着还召唤了自己的雷震之力,身后的妖祭风一把将他的术法拍了下去,告诉他莫要让他人抓住把柄。
楚霖铃见一个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站在自己面前盯着看,却只是一甩脸当没看到。这样的行为,顿时激怒了皇甫择夕。她愤愤的穿过敖傲和妖祭夜,走到楚霖铃所面向的那边。
皇甫择夕高声喊道:“你出来,我要跟你比试一番。”
楚霖铃双目紧闭,柔声道:“授使方才说过,不准切磋。”
皇甫择夕头高高一扬,很是骄傲的说道:“授使都是我家派人来的,我们去别处打,他自是不敢约束。”
“你?”楚霖铃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不配。”
“你……”
“闭嘴。惹人生厌。”王逆一直站在后面闭目养神,刚才敖傲一直说个不停他便忍了,现在又来个胡搅蛮缠的,自是无须客气。
旁边的皇甫择物看此人虽气质、样貌都不及前边那人,但是轻轻说出的话却有如此力度,定然是个高手。
“择夕,不要闹了,若是真想比试,等借星大会赛场上相见也不迟,莫要让旁人看了笑话。”
看向周围的确有好多人望着自己,皇甫择夕也只能就此作罢。走之前还丢给烧柴小组几句话,希望他们坚持住别那么早被淘汰,自己要亲手解决她们。
看着带择夕领皇甫子弟离去的身影,皇甫择物只是摇摇头后轻叹:“真是拿你没办法。”
由于楚霖铃正在签借星状,皇甫择物便向妖祭风说了抱歉,解释道表妹有些宠惯过度造成而今这种性格,请他们莫要怪罪。妖祭风见此人侃侃而谈、气度偏偏,实乃君子作风。
说来也怪,二者初次相识,却甚为投缘,仿佛有说不尽的话。但是由于各位一方,皇甫择物很快便告辞了。妖祭风暗自赞叹:这人好生厉害,方才的讲话感觉自己竟有些不如他。
“敖傲!”
刚签完借星状的敖傲被突如其来响彻云霄的吼叫吓了一跳。他顺着声音望去,好像是一个身穿黑红相间绣罗裙的女孩子向自己冲来,只不过距离有些远,有些看不清那人的脸。
“敖娇!”敖傲心想完了完了,她怎么也来了。转身要跑之际便被傲娇一把拉住了。
“好你小子,说好了走之前叫上我的,你却独自逃了。”敖娇揪着他的耳朵教训道。
烧柴小组旁人见此女这等凶残,也不敢上前阻拦。
“楚。。侠女,救。。。我。”敖傲吃痛的叫嚷着,眼巴巴的看着楚霖铃,向她伸出自己的狗爪。
楚霖铃愣了愣,便怅然说道:“内个,敖姐姐……”
“嗯?”敖娇看了眼楚霖铃,眼神好像要把她吃了似的。
“啊。。没事没事。姐姐长得真好看。”楚霖铃觉得此人是敖傲长姐,自己定然是不能越界的。其实是觉得她的目光些许凶狠,怕和敖傲一样的下场,这里毕竟这么多人看着……
敖娇把他的手打了下去,摁住了他的脑袋,一时之间敖傲无法抬头。
“阿姐,不公平,你比我大几百年,你这是以大欺小!”敖傲完全被压制,只能求饶。
烧柴小组都被眼前的这一幕逗笑了,但是碍于这位的威严,也不敢笑出声来。
“走吧,后天就是借星第一场比赛了,我们回去商议一下如何应对。”
王逆说完话便转手走了,其余人看了眼脸早已被憋得通红的敖傲,也都摆出一副无奈的动作,随即便跟他走了。
“喂!喂!都给小爷站住,我还在这儿呢!”敖傲叫喊着。
“给我,闭嘴!你的账还没算呢!”只见敖娇一个邪笑,随即现场便传来阵阵狗叫声。她这可不是切磋、斗殴,她这是完全的由自身发出的---吊打。
群众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不禁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