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美国加州大学一位青年科学家有意回国发展,上海一家知名研究所与他联络沟通了半年多,但10月份,距离签约只差面试一个流程时,对方决定去合肥。那位青年科学家入选了中国科学院的“百人计划”,这是中科院最高层次的中青年人才引进计划,入选者可得到一笔科研和生活资助,其中60万元可用于买房。在房价地区差很大的情况下,这60万元有着大不一样的含金量。那位青年科学家做决定时“非常纠结”,但买房的账很容易算:买一套像样的三房,在上海60万连首付都不够,但在合肥几乎可以全款付清。
那位科学家只有40岁,正是“当打之年”,况且能力出众,发表过一系列高质量论文。他在加州大学的老师建议他回上海,他本人也有此愿,但愿望敌不过房价。
这并不是孤例。2009—2010的两年间,上海的研究院想引进的海外人才,大部分都没有成功。在上海张江的一家研究所,另一位“百人计划”入选者至今没能买房——在张江看中的房子,首付要100万,月供1万,“太恐怖了!”他现在住在博士后流动公寓,但不是长久之计。
有位2010年回国的科研人员,刚过35岁,老家不在上海。最初,夫妻俩和两个孩子过了一段租房的日子;2011年买了房,是一套60多平方米的老公房——但就为了这样的房子,这位海归还咬牙向年迈且不宽裕的父母伸了手。他所在课题组的负责人为此心疼极了:纯粹从经济上考虑,来上海简直是他“最差的选择”。
这批人在国外年薪5万美元左右,日子紧着过能攒下2万,4年就是8万,相当于50多万元人民币,而在国内科研单位,他们每月到手的收入约为六七千元——要在上海买房,难。
中科院上海分院的数据表明:2010年,全院博士、副研究员级别科研人员的流失率达到10%,远远大于一般5%的正常水平。很多人正是迫于住房压力,选择离开上海,或者投奔企业。这些人经过多年磨炼,已是科研骨干,失去他们,研究院所备感痛惜。
这样下去,几年之后上海很可能创新后劲不足,危及城市综合竞争力。就全国而言,北京、广州、深圳等一线城市都面临如此的尴尬。
向上进天堂,向下入地狱
所谓的中产阶层,这个群体曾经的确很风光,他们的生活也曾是许多人向往憧憬的,可是如今,一套房子彻底打破了萦绕在中产阶级周围的神秘光环。刘波的朋友中也有一些已经购过房的,但是十有八九都是靠着父母的支持得来。更多的是已经在做“房奴”,或者像刘波、康林这样预备做“房奴”。
可是“啃老族”与“房奴”怎么能够和中产阶层画上等号?经济上的不独立、生活上的不安定就无法形成独立的人格,也就不能承担本属于中产阶级的社会担当。可以说,当下的中国社会里,高昂的房价已经将绝大多数人从中产阶级队伍过滤出去,剩下的只有垄断国企的员工、高级公务员和上个世纪已经买房并将房贷基本还完的高级白领和金领。这些人在向富人阶层过渡,因为他们不受房价的困扰。
而更多的被定义为中产阶级的工薪阶层,他们的收入增长并没有随着我国近几年经济的高速增长而增加,大部分都在原地踏步,也有像刘波这样涨过几次,甚至好几次的,但是离攀飞的房价还差得很远。中国的储蓄率非常高,但政府储蓄和企业储蓄的增速远远快于居民储蓄,由人们所创造的财富大多并没有返还,而是逐渐集中在极少部分人手里。他们推高了房价和其他物价,导致更多的普通白领们无法从中获益,并逐渐远离中产阶级生活方式。
为了生活的必需品——房子,他们不得不拼命劳碌。可是在畸高的房价面前,中产阶级更多的时候只觉得囊中羞涩,望尘莫及。跟高房价一比,他们那点收入只能算是九牛一毛、杯水车薪。
凭什么中产阶层也买不起房?中等收入群体真的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了?
早在2007年12月下旬的一次公益活动上,有记者提问万科集团董事会主席王石关于楼市拐点的问题时,王石就曾说过:“房价这样的上涨,已经上涨到中产阶层,就是年收入在6万到20万人民币这样一个阶层,他们已经感觉到买房子非常吃力的时候,这个房市快要出问题了。所以在现在疯涨的情况下,再不抑制住是一定会出问题的。”
中产阶级买不起房,这个房市有问题。王石表示,第一,市场可能要出问题,要采取一些对策,但这是要发展商本身自己要来反映的;第二,是宏观大政策形式。“实际上我们消费的类型是有一种二八现象,就是更多财富聚集在20%人手上,他们可能买第二套房、第三套房、第四套房,他们是投资行为,他们本身的住房已经解决了,宏观调控本身是抑制二次购房的时候,按揭准备金的提高、利率的提高会抑制他们购房的,再一个银行也受国家政策影响要开始压缩信贷规模……”
2010年12月13日,深圳召开的十二五规划与深圳发展学术沙龙上,深圳职业技术学院经济社会研究中心房地产研究所所长邓志旺提供了一组数据,从自有住房率来看,美国为68%,欧盟为60%,而深圳居民的自有住房率仅为30%。这一数据来自深圳市房地产研究中心的统计。其实何止是深圳,北京、上海、广州、武汉等,几乎全国所有的一线、二线城市,都与深圳的现状不相上下。正如邓志旺所说的:“房价上涨悄悄掠夺了中国准中产阶层以劳动积累的财富,扼杀了正在成长的中产阶层。”
自有住房率与中产阶级的比重具有线性关系,而中产阶级的成长关系到社会的稳定和谐。中产阶级属于知识分子密集体,是社会所需要的一大组成部分,他们是维护市场经济和社会秩序稳定的中坚力量。
中产阶级普遍的难以承受高额房价,政府保障性住房的政策却无法顾及到这个群体。开发商更是处处乱抛“炒房有理”,甚至对住房保障制度有关的设想进行抨击,认为政府绝不能补贴帮助中等家庭买房,理由是“应当鼓励竞争”。按其意思理解就是说房价必须高,而且越高越好,因为只有高了才能让更多的人买不起,只有买不起才能让他们保持竞争,让他们有追逐财富的动力,才会不断进取,而不是无所事事、得过且过地混日子。看似有理实则谬论。
有人开玩笑似的说,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努力进入高收入群体,要么往下走,返贫为低收入群体。看似笑话,实则悲哀。《新周刊》杂志在2001年11月1日推出过《忽然中产》的封面专题。而仅仅过去了4年,2005年第17期的封面专题就变成了《伪中产》,深入探讨了中产阶层的模糊与焦虑。如今,“中产分化”、“中产消亡”的声音已经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中产阶级在向下沉沦。
中国的中产阶层正在消亡
2011年3月24日,中房协副会长顾云昌在接受采访时说,“有两种人对房子抱怨最大,就是新就业职工。第一种是80后毕业生,而这部分居民恰恰是网络主体;第二种是农民工。实际上对住房问题抱怨大的肯定不到10%”。“但是现在看来,尽管房地产对中国经济促进很大,但是另一方面房地产发展目的是什么?就是改善民生,就是中央提出的住有所居,联合国说的人人享有适当住房,不是说人人有房产,而是人人有房住”。“我国城镇居民自有住房率已达到89%,中国农村老百姓的住房率是99%的,所以我们这个自有住房率是非常高的”。
顾云昌会长的意思就是中国存在住房问题的只是少部分人,而所谓的高房价也只是一群买不起房的网络愤青炒出来的。这条消息在《经济参考报》上刊出之后,立刻引发了人们的议论高潮。不少网友发表帖子表示愤慨,“竟然把中央提出来的‘住有所居’和联合国说的‘人人享有适当住房’想当然地认为‘不是人人有房产而是人人有房住’”。“顾会长,你脱离中国现实太久了。”“顾会长,你太高看我们这些中产阶级了吧!”几千万应届或往届80后毕业生与几亿农民工在全国13亿人民面前确实是“少数”,但不论怎么估算也得比10%多吧。更重要的是,抱怨高房价的真的仅仅是农民工和毕业生么?
在中国现在的一、二线城市有多少打拼多年的所谓白领都在望房兴叹。对于那些毕业生来讲,他们不是毕业几年内买不起房,毕业几十年还买不起房的也大有人在。有人曾做过估算,在北京、上海等这些一线城市有两套质量不错的房子的人可能就是千万富翁,而在二线城市买套房子少则上百万,多则几百万,每平方米都少不了上万的。中国的房价已经超过美国纽约、日本东京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核心城市的房价很久了,而中国的人均收入还不及人家的十分之一。
当然,相较任志强而言,顾会长的言论还算是比较温和中听了。任志强认为,是不是我们(房地产)市场发生了变化呢?我们没有发生变化,是人们期望值发生了变化,看到高收入家庭买了房子,有了巨大的家庭财富,低收入家庭也想拥有这个财富,所以老觉得经济适用住房和廉租房不过瘾,所以在网上说说,在媒体上也说说,我也要一套商品房,你有毛病!
商品房是政府收了高价土地出让金,不管是二百三百还是两万三万,告诉你,那是对高收入人群的变向征税,而廉租房和经济适用房是免征土地出让金的。换句话说,这些买不起房子是次要的,关键是买不起地啊,如果你连地都买不起,你和开发商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懂什么叫泡沫,所以我也不知道房地产市场有泡沫。房子大家都抢着买,怎么就会有泡沫呢?你要买一个泡沫你愿意出这么多钱吗?我们起码知道一件事情,去年按揭贷款在总的住房销售额中的比重是下降的,销售额上涨,比重还下降。08年也都是占23%左右,去年只占19%,10月后就持续下降,就说明大家有太多的钱,而且是花自己的钱去买,和银行贷款没有太多关系,那就叫泡沫了?我没有觉得有泡沫。
另外说我们租售比不对,很多专家都说租售比,你想一下我们三分之一人住在城中村,还有50%的人房子五六万买一套,那是房改房,那么租金怎么上得去,用租售比算账是错误的,所以出不来泡沫。
与此相反,中国经济学者羊慧明认为,事实上,北京、上海人均收入还不到东京的十分之一,房价却已比肩东京,一套100平方米的普通公寓(清水房)房价达200万元人民币以上,北京、上海人均收入要达到东京的水平,起码还要15年。换言之,京沪房价已经把未来10余年的空间都透支了。当前,北京、上海居民户均年收入不超过8万元人民币,房价收入比高达25—30多倍,远远超过国际上6—8倍的正常房价收入比水平。普通收入者很难买得起房,即便是年收入10万元以上的中等收入家庭,要买一套100平方米左右的房子,得把收入的60%以上的大头用于供房,这将紧缩其他消费,不利于经济发展。更严重的是,中国大中城市住宅地价每平方米已达4000元以上!这样高的地价房价,把子孙后代的空间都透支了。利益集团炒作地价房价将持续上涨,还能有多少空间?还要不要给子孙后代留点空间?中国房价上涨空间已被透支,未来即便回升上涨空间也不大。
河南省商业经济学会秘书长宋向清说:“中产凹陷,社会或现‘M’形。”关于这一点,普林斯顿大学经济学教授克鲁格曼的《中产阶级美国的终结》以及大前研一的《M型社会》里都有过深刻的阐述,“M”形社会即原本人数最多的中等收入阶层,除一小部分能往上挤入少数的高收入阶层,其他大多沦为低收入或中低收入阶层,原本的中间阶层凹陷下去,社会像个被拉开的“M”。
“中国的中产阶层正在消亡!”——这个结论令很多人感到震惊,但却是事实。本来应该成为中产阶级主力军的城市白领大多已经无法过上中产阶层的生活。
最稳定的社会结构应该是中间大两头小的橄榄形结构,中产阶层庞大,社会才不容易出问题。中产阶层是消费的主力军,中产阶层多是受过良好教育收入较高的白领或中小企业主,对于扩大内需、拉动经济增长起到很重要的作用。一个社会应当有50%—60%的人口属于中产阶层,这样的“橄榄形”社会才会稳定、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