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丽夏从小就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同龄人都在跟着嬷嬷学习绣花行礼的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在自己哥哥的身边,在一群大兵中乱跑。
她喜欢刀剑和战斗,事实也证明她确实有这样的天赋。十六岁的时候,她就可以轻松打败一个强壮的成年人,到了二十岁的时候,寻常两三个武士甚至在战斗中无法用武器擦到她一下。
这些成绩不是凭空得来的,在她还没有一把剑高的时候,她就开始每日勤学苦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懈怠。
她怎么会是一个软弱的人呢?如果她真有那么一个软弱的自己,那么那个软弱的自己早就已经死在了那场家族之战的兵荒马乱之中了。
她并不是软弱的哭泣,只是觉得无能为力,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感觉得自己无力可施,自己就像一个空有一把力气的巨人,却被一群老鼠追打的四处乱跑无力躲藏。而自己又不能逃避着一切,领主的职责和贵族的操守让她不得不正面应对所有的困难。
马伦那被谋杀的真相让她愤怒,狡诈恶毒的商人们让她恶心,而即将到来的领地物资危机又让她心急如焚,而这所有的问题,自己从小所能依仗的锋利刀剑却显得如此无能为力,自己清楚,杀人,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的,可自己就是忍不住的发火,尤其是看到周原平那张俊俏的脸,他用那种淡然的语气说出那种违抗自己的话,他怎么敢这么对自己。
帕特丽夏呆呆的靠在桑吉嬷嬷的怀里,两只眼睛哭的红肿。桑吉嬷嬷怀抱着这个可怜的小女孩苍老的手掌不断的梳理着她的头发,一如小时候那样,她每次一受伤都会哭着鼻子跑来找自己,然后在自己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一直到哭够了,她就会擦擦眼泪重新站起来,继续笑嘻嘻的出去练武,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子,爱撒娇,爱哭,伤心了,哭够了,就好了。
帕特丽夏感受着头上的抚摸,摩挲的眼神看着头上那道掠过的阳光,凌乱的思绪却在脑海中到处转弯。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答应马伦那的求婚,自己就不会承担这么多的事物了吧。毕竟从小,自己都立志,能够通过苦练武艺成为一个强大的武士,就能快乐的呆在父亲和哥哥身边,不用担心他们出去打仗一去不回,自己也不用在城堡里日复一日的守望。回想起自己在父亲、哥哥一起冲锋陷阵的日子真是让人安心,死亡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自己见惯了死亡,自己最怕的是再也不能和家人们团聚,只留下自己孤独的离开,在黑暗中沉寂。
自己从来没想过当领主,湾流堡领主的位子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只不过传统和律法约束着自己,当河谷地伯爵把继承书送到自己手上的时候,自己除了宣誓效忠别无他途。自己本来是不想当领主的,现在却不得不每天看着那些小贵族们虚假的献媚表情和那些骑士们的虚以为蛇。父亲曾经教导过自己一些管理领地的事项和方法,但是自己混不在意,只想着有父亲和哥哥就好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现在看来,自己完全辜负了父亲的苦心。如果自己当初能够多听父亲讲一讲,或者更干脆一些,没有听从哥哥的诱导,没有继承领地该多好。
自己的好姐妹奥菲娜现在在做什么呢?她早自己几年结婚,虽然平时来信变少了,应当会过得很舒心吧,毕竟她一直在提她的新爱好,茶会和游园会。她会喊过许多亲密的好友聚在一起就餐聊天,踩青交谈,或许还有自己最爱的狩猎?她一直在说婚后的生活多么安逸和轻松,也一直在信中写着她的丈夫对她是多么的宠爱和喜欢。啊~自己也心动过的,小时候自己也曾幻想,一个高大帅气的英武英雄骑着白色的骏马向自己走来,他会在银色的月光和满是星光的湖水旁边向自己单膝跪下,向自己求婚,然后自己会欣然答应,和英雄一同骑着骏马,在无限的草场上奔腾。
自己能像奥菲娜一样吗?过那样安逸的生活?
但是自己怎么甘心,一个高傲的武士怎么能够甘心忍受失败,自己那颗勇敢自由的心如何安放,自己那伟大的抱负如何得到伸张。
奥菲娜?学她像一只金丝雀一样被圈养吗?不!那根本不是自己,那是已经死去的那个软弱的自己!
帕特丽夏擦了擦眼泪坐了起来,在桑吉嬷嬷惊奇的目光中,她缓步来到自己的盔甲旁,那件盔甲被仆人们侍弄的光滑发亮,她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和徽记,那是属于马伦那家族的徽记,但是以后,就不一定了。帕特丽夏的目光中重新燃起了星光。“嬷嬷,过来,帮我穿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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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主大人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女孩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哭了许久,如果不是桑吉嬷嬷也陪在房间里,这么长时间过去,大家都要担心会不会出现意外。毕竟大家都是为领主服务的,领主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大家也就别想好好活了。
担心的人群很快就把一肚子怒气撒在了周原平的身上。这个异乡人,根本就是一个坏人和捣蛋鬼,他只会给大家惹麻烦。
一群人本就怒火中烧,在管家安吉向大家说出,‘这个家伙在收拾行装,’的消息之后,大家就更加怒火旺盛了,这个罪魁祸首竟然想逃跑,这怎么能行,一定要狠狠的揍他一顿为领主出气才行。
一群人很快统一了目标激愤起来,怒气汹涌的人群把周原平的门口堵了一个严严实实,直把他吓了一跳,大家吵吵嚷嚷的伸出手臂想抓住他,拿他给领主一个说法,周原平怎么敢被这群人抓住,急忙躲回房间,拼尽全力才把房门关上,又用房间的东西东拼西凑把房门牢牢的堵死,这才稍稍安心下来,这下子,离开湾流堡是不可能了,大家耗着吧。
大家怎么肯放过这个异乡人,自从他来了之后,似乎就没消停过,后厨们一直在遭护卫骑士们抱怨,仆人们被他每天奇奇怪怪的要求折腾的要命,护卫骑士们更是艳羡领主对他的重视程度,似乎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周原平就把大家得罪了个遍。
就在大家闹哄哄的时候,桑吉嬷嬷突然从楼上走了过来,她的到来让大家安静了下来,毕竟吵吵嚷嚷的实在是不合礼数,桑吉嬷嬷出来了,也就表示领主肯定也出来了
桑吉嬷嬷看着楼下堆叠拥挤的一群人尴尬的看着自己,不由的冷哼一声,这些人实在是不像话,还是缺乏管教。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护卫骑士们,领主大人召见你们。”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领主貌似恢复正常了?那自己还堆在这里干嘛?人群一时间一哄而散,该干嘛干嘛去了,护卫骑士们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下,对方的眼神中只有迷茫和无知,大家摇摇头,一起跟着桑吉嬷嬷走了上去。
只有周原平最可怜,他被领主府的人群吓坏了,真不知道这些人平时都在哪藏着,这一出来,好家伙好大一堆人,吓得祂在房间提着一条桌子腿丝毫不敢放松,这要是闯了进来,非把自己撕了不可。耳听得外面没了声音,他也不敢胡乱行动,万一是这群家伙使用空城计引诱自己出去呢?他可不想上当。就这样,周原平堵死了房门,就这么在房间里呆着。
当护卫骑士们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帕特丽夏已经穿着一身盔甲在那里等他了,艾米尔恍惚了一下,竟觉得自己心底莫名其妙的泛出一股熟悉感,自己好像有一阵子没看到领主穿盔甲了。
帕特丽夏转过身来,目光锐利气势逼人,气势似乎比起往昔更加强大。
骑士们见她纷纷行礼,不敢直视。
帕特丽夏毫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发号施令。
“图克,哈德尔,你们两个之前是佣兵出身,市井经验丰富,我要你俩去一趟西城,彻底摸清楚那边关于商人们的具体情况,月上中天之前向我汇报,我要听。”帕特丽夏目光坚定,就像之前那样。
“遵命。”图克和哈德尔低头应是,转身而去。
“艾米尔,你是本地贵族出身,我相信你的忠诚。你去中城区,去和那些贵族们聊聊,看看他们对我的支持度如何,记住,别说是我让你去的。”
“遵命。”艾米尔感激的看了一眼帕特丽夏,低头领命而去。
“沃利,你是我从老家带过来的,我最信任你,我要你去守卫部队营地去接管那里的指挥,我要你牢牢的把控住守备队,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调动一个士兵,明白吗?我的命就捏在你手上了。”
“是,主人。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沃利点点头,跪地伏身行礼转身去了。
帕特丽夏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自己的护卫骑士们纵马而出,安心的点了点头。他们都是久经考验的战士,应当能够承担自己给予的任务。有了他们,自己安心多了。
她回过身来,偶然扫见一个仆人偷偷扫了自己一眼,又赶忙低下头,不由的心中一动。
“安吉,上楼来,我有任务要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