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冷轻芍一日之间辗转凤凰山、小石镇、洛阳城,经历不可谓波澜壮阔。而远在凤凰山深处的郭木雷,此时又在做些什么呢?
飞箭如电,直取敌酋首级。大战已成定局,张三所在村落连同附近几个同样被黑蜘蛛土匪压迫的村落的男人们欢欣鼓舞,庆祝胜利,庆祝解放。
郭木雷的目光却转向另一边的天空。在那里,一只雄鹰正往这边极速掠下——
转瞬之间,“小豆子”已经停在郭木雷伸出的手臂之上。
郭木雷笑着抚摸它头顶的羽毛,接着解下捆在它小腿上的微型竹筒,从中取出一张纸条。
凛目一扫,郭木雷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怎么了?”张三就在郭木雷身旁,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于是问道。
郭木雷没有告诉实情,只说轻芍遇到一点事情,自己要立即动身,前往帮助。
张三等人闻言,皆愿相助。郭木雷道声“好意心领,后会有期”,便不顾众人反应,火速赶往小石镇。
来到小石镇外,郭木雷看见此处守卫众多,盘查严密,虽然他早已易容乔装,还是担心被人发现身份。
一个士兵站在郭木雷面前,说道:“报上姓名,家住何处,操何职业,入镇所谓何事?”
郭木雷欠身谄笑回答:“小人李芳,家在凤凰山下牛角村,从祖辈起,就是山里的樵夫猎人,今日进城乃是同往常一样,售卖一些皮货、柴火。”
说着,郭木雷转身将肩上挑着的厚重木材展示给士兵看,接着取来一个充斥着腥味的麻布口袋,指说这就是他在山里猎到、准备进城售卖的皮货。
这些当然都是张三家里的东西,他径自回到张三家,家中只有张嫂,简要说明情况之后,张嫂把家里说有的柴、货全部取出,郭木雷用十两银子买了这些东西。张嫂本不要这钱,可是等她回过神来,郭木雷早已消失在眼前。
那个士兵见他这个样子,跟本地的猎户没有任何区别,也不去检查那个臭烘烘的麻袋,捏着鼻子,躲让着,就让郭木雷过去了。而这正中郭木雷下怀。
已过关口,走在大街上,巡视的官兵数量丝毫不见有所减少。
“早就听闻我俩成了逆贼大盗,看样子情况比想象中严重得多,不知道轻芍到底怎么样了……”
郭木雷在本来就不长也不多的小镇街道上游荡,一时之间竟然无迹可寻,除了金福客栈。
可是,如今的金福客栈早已被重兵守护,任他郭木雷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潜入金福客栈而不被发现。
“无论如何,我必须进去,这是唯一的线索。”郭木雷心道。
既然做了决定,心思计量自然涌上心头。
“擒贼先擒王,不如从他们的上司入手。”
郭木雷果然有勇有谋,普通人面对这样的军势,哪里还敢面对他们的头领?
一刻过去,郭木雷换了一个样子出现在金福客栈门前。
“站住!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守门的士兵对客栈前唯一的行人——那个白衣玉冠的俊少念——厉声道,说着,他已横刀挡住了白衣少年去路。
这个白衣少年正是郭木雷。
只见他从容地整衣施礼,又缓缓说道:“在下中州学生郑冰,好游学而慕贤良,叔叔在国子监任职,家父也在朝中任职。听闻此处守军将领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便欲结交一番。”
那人见他举止优雅,彬彬有礼,又听他说起自己身世,竟是朝中显贵。虽然有所怀疑,却不敢怠慢,便陪笑道:“郑公子好眼力,我们首领正是山南东道节度使大人陆羽陆将军。”
“原来是陆将军,久仰久仰!失敬失敬!”郭木雷对那士兵躬身。
士兵对此颇为享受,好像自己就是陆羽一样。
“不知陆将军现在何处,可否屈尊相见呢?”郭木雷问道。
士兵一脸为难,郭木雷脑筋转得极快,立即从怀中取出两枚金黄之物,悄悄塞到士兵手里。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烦恼差大哥代为引荐,事情之后,在下必定另有重谢!”
士兵欣然,将郭木雷牵引至道旁隐蔽处,才小声说:“实不相瞒,昨夜走了一个女飞贼,将军正在府中窝火呢,我劝你还是过两日在去拜访吧。”
“女飞贼?”闻言,郭木雷眼睛一亮,但他立即按下心情,继续不动声色地问道:“什么样的女飞贼?她如何能在鼎鼎大名的陆将军手里逃脱呢?”
士兵便将昨夜发生在小石镇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郭木雷,最后说:“若不是粮车上的血迹暴露了她的踪迹,陆将军恐怕现在还在镇子里面大肆搜寻呢?”
“所以,她已经逃走了?”
“应该是的。”
“可知去向何方?”
“这本是极密之事。因为是郑公子,我才告诉的。”士兵贴近郭木雷,邀功似的说。
郭木雷温和地笑道:“多谢差大哥。”他心里其实鄙夷已极。
“叫差大哥太见外了,小姓李,看样子虚长你几岁,如果不嫌弃,你就唤我一声李大哥吧。”
“是,得李大哥指点,小弟真是三生有幸。”郭木雷这辈子说过不少假话,但他发誓,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感觉恶心。
这位姓李的士兵小心四下张望了一番,确保无人留意此处,他才说:“我听说,有人看见一架乘坐可疑女子的马车今天清晨进入洛阳南城门。”
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郭木雷没有去见陆羽,而是直接去了洛阳城。
听说轻芍受了伤,他实在担心极了。
士兵都知道的消息,陆羽肯定也知道,他并没有在小石镇自己的住处待多久,就动身前往洛阳城。
当日正午,他几乎与郭木雷同时到达洛阳城。
前面是一个银枪金甲骑雪马的将军,后面跟着一个纸扇白衣赶毛驴的书生。
在洛阳城朱雀大街拥挤的街道上,他们互不相识,也互不在意,却在寻找同一个女子。
就这样,两人在洛阳城寻了十天,也没找到那个女子。
不得不说,洛阳城实在是太大,也太繁华了,要想藏住一个姿色不错的年轻女子,就算一年半载也难以被发现。
这天,从前夜开始就一直下着小雨,正午时候,小雨初停,可还是天色很昏暗的。
十天里,冷轻芍一边养伤,一边在密切留意城门的消息。这天她伤势还未痊愈,她实在担心郭木雷,也担心镖局运送的血衣是否已落入朝廷之手,或者被别的什么人取走,于是决定冒险出城,她带着斗笠穿着蓑衣来到城门……
“姓名,住址,职业,出城所为何事?”守城的士兵循例问道。
……
冷轻芍对答如流。
心知在城中搜索好似大海捞针,陆羽于是决定守在此处。他注意到一个可疑的身影,跟冷轻芍很像。于是,他打算走过去,瞧个仔细……
正在这时,一条黑影飞快从他面前闪过,直奔城墙而去,眼看就要飞出高墙——
陆羽凝望一眼,立即飞身追去。
而城门守卫的视线,也都被这二人吸引。
冷轻芍丝毫不曾察觉自己刚才陷入的危险。直到此时,她才有所发现。
“陆羽!”冷轻芍内心震动,却不露于形。趁守卫不察,她悄然出了城门。
陆羽最终跟丢了那个黑衣人。
“哎!”陆羽气道,“此人必是郭木雷,以他武功之高,为什么要故意在我面前穿过?”
思及于此,陆羽大惊道:“不好!”于是,他立即折返回城,想要追寻刚才那个蓑衣女子的踪迹,却怎么也找不到……
“该死,中计了!”陆羽怒道,“此女子一定就是冷轻芍,如今两人倶已出城,我该何去何从?”
当此时,他手下一个士兵前来报告说:“将军,发现可以车辆……”
陆羽定睛望去,只见那辆马车车辕位置隐隐沾有黑色血迹,便带人过去询问。而此时,车主正好从车子另一边探出身子,那人是个中年男子,身材短小,身着一袭陈旧青绸长衣,不是药商程欢又是何人?
……
城外林道上,冷轻芍急急向小石镇赶去。
她来到小石镇外,眼见此处把守松懈,虽心有所疑,却更想知道郭木雷消息。
转眼间,她又换了一身农妇打扮,企图潜入小城。
殊不知,陆羽早知轻芍可能再次潜入小石镇,因此在附近暗中藏有重兵,而如今小石镇守卫之薄弱,其实全是假象,也是他设下的陷阱。
眼看,冷轻芍就要踏入陆羽布下的陷阱,猛然间,她被人从身后抓住皓腕,正要惊呼,又被那人捂住了小口——
“唔——唔——”
“是我!”郭木雷贴在冷轻芍背上,在她耳边轻语。冷轻芍顿时安静,身子一软,几乎要倒在郭木雷怀里。
片刻后,小石镇郊外的一条隐蔽的小路上,有一棵隐蔽的大树,树上有一个更隐蔽的小木屋。从木屋推窗望去——
山林清新,雨后初晴。
祭龙大典之上,青龙帮主现身,荀老等人将死。对此,郭木雷不可能不现身营救,到时,他一定与青龙帮死斗。可是凭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抵抗整个青龙帮。他的出现必将只是中了青龙帮主下怀。
公主忧心于此,暗道:”秋枫,你到底在哪里啊?“
她曾逼问过鬼老,可是鬼老对此一无所知。
秋枫在哪里?似再没人知道了。
“不,还有一人可能知道。”只有两个人的屋里,谭由低吟道。
“是谁?”公主激动问道。
“白莲女!”
“你是凭什么判断的?”
“最了解自己的人也许不是亲近的朋友,而是最大的敌人,师父没有朋友,敌人就只有一个。”在公主面前卖弄机智,谭由极尽努力。
“谭公子果然聪明。”
得到公主的夸赞,他欣喜傲然。
公主心里却在摇头鄙视:“与郭木雷相比,你就是个臭虫!”
公主派谭由找到白莲女,白莲女果然提供了一条寻找秋枫的重要线索。作为代价,谭由将冷轻芍身世与龙虎镖局有关的事情告诉白莲女,以此帮助白莲女在与秋枫的斗争中取得有利。
那是一处云上山庄外的一座山丘,山丘旁边是一片枫林,如今枫叶正红。
其间屹立着一株最高大,叶子也最繁多、最艳丽的枫树,树干笔直,就像树下的人一样。
韩公主的车架停在山丘上,她从车上下来,她走近枫林……
“鸾刀枫神?”韩公主款款而来,亲切地笑道:“你让我好找啊!“那语气就像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事实上,这是韩公主第一次单独与秋枫的会面。
”你是?韩公主?“秋枫疑道。
“秋大侠还记得,小女子不胜荣幸。”
“你找我做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自然是白莲女告诉我的。”
“贱人!”秋枫明着骂道。“公主别误会,我不是骂你……”这样的解释对秋枫来说是多余的,他不屑于向任何人解释他说的任何话,除非他自己觉得有必要,现在,显然不是那样的情况。
尽管韩公主知道秋枫骂的人不是她,但对秋枫的高傲的态度,她心里总是不爽的。
“韩公主找在下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秋大侠果然快人快语,晚辈就直说了。“
……
“住口!”秋枫突然暴起,罕见怒吼。
韩公主不为所动,继续微笑着说:“那么,秋大侠对结盟之事意下如何?”
“我答应!”半响之后,秋枫咬牙答应,心里憎恨白莲女远胜公主,但终究,拿她们毫无办法。纵观他这波澜壮阔的一生,每次重大危机,总跟女人有关,而极为巧合的是,每次又都与白莲女有关。
江湖中已经没有人知道白莲女的真名,连青龙帮主都不知道——也许是他不在意——。而唯一知道她真名,真正在意、关心她的那个人,正是秋枫。
另一方面,树上木屋中,郭木雷、冷轻芍相视一笑,彼此心中明明有好多话说,但在那一刻,在深情对望中,已经忘了话语。
郭木雷:“……”
“你的伤都好了吗?这段时间藏在哪里?”郭木雷终于率先开口问道。
冷轻芍微笑温柔地说:”我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已经好了。”
“是吗,没事就好……”
冷轻芍简要说明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郭木雷也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她。
“你的耳坠怎么不见了?”郭木雷忽然惊道。
“有个行脚的药商帮了我,当时身上没有其他东西,只能用它作报酬了。”
“这对耳坠对你一定很重要吧?就这么送人岂不可惜?”
“是啊,那是我父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冷轻芍一脸伤感,转而笑颜朗声道:“不过没关系,只是一对耳坠子罢了,反倒是镖局的事情让我更担心。”
“嗯,我也很担心荀老他们呢。”
“你只担心镖师,难道不担心镖货?”冷轻芍虽有此疑问,却没有说出来。
她转念说:“那么,你真的要去吗?”
过去十天,他们分别在洛阳城里,各自听说了青龙令、祭龙大典的事情。这些事情早已在城里传开,他们就是想不知道也难啊。
看出冷轻芍的忧虑,郭木雷陷入两难,他终于还是忍着心痛,坚毅地点头:“是的,我非去不可!”
“我跟你一起去!”
明知前途九死一生,郭木雷想要拒绝,可当他看着冷轻芍哀淡的双眼,郭木雷就像看着自己一样,以至于拒绝的话他最终也没能说出口。